“下面有请梦雪集团董事长陈阳先生为深城新地标,梦雪大厦剪彩!”
一片闪光灯响络绎不绝,一席笔挺西装的陈阳拿着剪刀走到了恢宏无比的大厦之前。
梦雪大厦,780米,建成之后,将是深城,乃至整个亚洲最高的建筑,而他,则是这座大厦的出资人,这座大厦也将成为他的梦雪集团的新总部。
“陈董,今年您如今已经59岁了,不知道有没有培养出接管梦雪集团的新人,外界对于您接班人的传闻可一直好奇的很。”
年轻的记者抛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若是放在平时,这种问题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梦雪集团的发布会,更不可能出现在陈阳耳朵里。
毕竟谁人不知,梦雪集团董事长无儿无女,且从不好女色,孑然一生。
后继无人,对于梦雪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更是不确定因素,一旦陈阳出事,梦雪集团这艘失去了掌舵人的巨轮,股价必然会崩盘。
“梦雪集团有着经验丰富的管理团队,有我的董事长助理和几位执行董事,以及各部门的行政总监,接班人这种东西,梦雪集团并不需要。”
“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只会扰乱了集团的正常运行,专业的事,我习惯交给专业的团队来管理,我对梦雪集团的管理团队有一百分的信心。”
陈阳一剪刀剪下红色彩绸,他的回答,让抛出问题的记者心中暗道了一声老狐狸。
不过,能白手起家坐拥千亿巨富,陈阳的城府又怎么是一个小小记者能够难住的。
只是,说完话,谁也没有注意,转身离开的陈阳,眼角竟然仿佛有着泪水滑落。
……
“后继无人,哈哈哈,好一个后继无人。”
“陈阳啊陈阳,你赚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已经高高在上了,可是有什么用。”
“废物,你这个窝囊废!”
“雪儿,梦妍,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豪华的别墅内院,谁也不知道,商场之中可以叱咤风云的梦雪集团董事长陈阳,正抱着酒瓶子发了疯一样的往嘴里拼命灌酒。
“我悔啊!”
酒精的迷幻之下,陈阳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那是一间泥巴小院,昏暗的煤油灯下。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旁边被窝里,一个乖巧懂事的奶娃正呼呼的酣睡着。
一个背着包裹的寸头男人在门前望着女人,一声不吭,门外似乎还有着叫嚷声,男人咬牙抬脚就准备走。
“不许走,陈阳你个窝囊废,你要是敢走,老子杀了你!”
随着别墅里“砰”的一声,酒瓶摔得粉碎,玻璃碴子划破了陈阳的手,鲜血直流,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反而发了疯一般的大喊!
“不许走!”
“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走,不要丢下她啊,我求求你了……”
陈阳满是鲜血的手在空气中一阵挥舞,他先是声嘶力竭的大吼不许走,可是那场景里的男人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越走,越远。
直到他眼睛里快要看不到那个破败的泥巴小院。
别墅里的陈阳,从嘶吼到无助的哀求,他倒在地上,拼命的想要拽住梦幻里男人的腿。
却不小心,浑身都扎上了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相比于肉体的痛苦,这些年无尽的悔恨,比刀扎还要痛!
这个场景已经无数次出现在陈阳的脑海之中,那个离家而去的男人就是30多年前的陈阳。
这一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多年以后,陈阳才知道,他回城之后,女儿病重,为了救女儿,妻子去黑市卖血,最后疾病缠身,在满身病痛里死去。
她至死,都在等他回去。
可是他呢?他做了什么?
他下乡之后,作为一名知青,整个沈家坝村只有沈雪包容他,一直支持着他备考,甚至为了他能返城同意跟他离婚。
返城以后恢复高考他考上了大学,紧接着出国,然后开公司,赚得巨富。
可是就在他出国之后,妻子因为家庭贫困,女儿染病无钱医治,被逼去医院卖血换钱,最后身染重病,在浑身病痛之中死去。
他身在海外,那个年代书信不便,他对此一无所知,等他回国,一切已晚,妻子病逝,女儿视他为死仇,形同陌路。
他悔啊!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丢下妻女,绝不!
酒精和血液快速流失的双重致幻之下,陈阳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泪和着鲜血流满了他的脸。
他的世界开始黑暗。
直到,一束光,仿佛要刺破他的眼睛。
……
“陈阳,你小子发什么愣呢,有没有听到茂升哥的话。”
“咱们几个,可就你小子不知轻重,才来几年就忍不住和一个乡下女人结婚,还生了孩子,按照政策,结了婚可是回不了城里的。”
“赶紧回去跟那个女人离婚,晚了等名单下来了,回不去可别怪哥几个没提醒你。”
陈阳只觉得浑身一阵火辣辣的,身旁的稻谷垛子散发着一股夹杂着稻谷清香以及腐烂泥土的刺鼻味道,让他一阵发晕。
养尊处优几十年,他已经多久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了。
“跟你说话呢,要不是你爹妈一直交代我照看你,我才懒得管你,你这兔崽子别不识好人心。”
穿着青布外衣的男人狠狠拿手里的稻谷砸在了陈阳脸上,稻谷刺的陈阳脖颈一痛,虽然没流血,可也划出几道血痕。
瞬间的刺痛终于让陈阳清醒了。
望着眼前一片黄澄澄的稻田,还有正拿稻子拍他的郑卫国,陈阳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随之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
他拿起手里的镰刀,狠狠咬牙,对着手臂就是划了一下,他,实在太害怕这是在做梦了。
殷红的鲜血瞬间就顺着手臂流了出来,钻心的疼痛却没有丝毫让陈阳痛苦,他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会痛,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我真的回来了,回来了,1978年,我还没有回城……”
陈阳仿佛发了疯一样的大笑,一旁的郑卫国仿佛被他拿镰刀割肉吓傻了一般。
直到他们前面一个高大的汉子冲过来,拿着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汗巾连忙扎住陈阳流血的手臂,郑卫国这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就算想逼沈雪离婚也用不着自残啊。”
“直说,那个乡下丫头敢不跟你离,你也真下得去手。”
郑卫国一阵嘟囔,可是陈阳却根本理都懒得理,手里的稻禾一丢,直接就往前世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泥巴小院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