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别院,宋管事早已等候在别院门口,见了李钦载和崔婕,自然上前又是行礼又是道贺,老泪纵横的样子不论真假,还是令李钦载颇为感动。
“明日请全庄吃席,李公子买单!”
心情舒畅的李钦载很大方,自家的庄户,大方是应该的,有事没事请他们吃点啥,送点啥,人家愈发感恩,锄头都挥得更勤快。
宋管事忙不迭派人去账房支钱,连夜赶去渭南县城采购。
请一村子人吃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肉啊菜啊,都必须提前准备,李家五少郎一句话,下面的人跑断腿。
吩咐过后,李钦载等人便在别院安顿下来。
崔婕和紫奴似乎很投机,女人建立交情的能力真的很神奇,几个关于保养皮肤,衣裳款式等话题一出,立马变成了亲姐妹。
二女有说不完的话,李钦载在旁边欲言又止。
最后崔婕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夫君今晚自己睡,我和紫奴妹妹多说说话儿。”
李钦载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结果,两个都是自己的女人,于是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矜持也好,礼貌也好,都不肯跟他睡。
紫奴也就罢了,毕竟只有一夕之欢,如今与他仍是名不正言不顺,今晚不可能跟他睡。
可崔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婆娘,她矜持啥?
当着妾室的面理直气壮把男人睡了,不是更有面子,更能立威吗?
瓜婆娘。
夜深人静,李钦载独守空闺。
正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丫鬟小心翼翼地敲他的门。
一肚子怒火的李钦载猛地打开房门,丫鬟吓得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仿佛自己打开了老虎笼子。
“五,五少郎恕罪,恕罪!”
李钦载冷着脸道:“你最好有正事,而且这件正事值得我醒过来,不然你就惨了!”
“是,是宋管事让奴婢叫醒您……”丫鬟颤巍巍地道。
“说正事。”
“府外有人跪在门口,一个西域胡商,好像走了很久的路,说是求见五少郎,宋管事赶他也赶不走,又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宋管事只好请五少郎定夺。”
说起胡商,李钦载立马想到是伊铎。
这货居然靠步行走到甘井庄了,为了活命,他也是蛮拼的,走夜路竟没被狼叼走,还真是福如东海。
这年头生态环境好,到处都是野生动物,庄子里每到晚上都能听到狼嚎,听说偶尔还有狼群或猛兽袭击村庄的事件,村里的孩子都被大人严厉禁止出村玩耍,怕的就是遇到猛兽被叼了。
伊铎这位胡商倒是艺高人胆大,有直面猛兽的勇气,还怕啥追杀呀,真是低估自己了。
“我跟他不熟,爱跪不跪!”李钦载打了个呵欠,转身便关了房门,然后从里面扔出一句话:“告诉宋管事,就当没看到。”
第二天一早,李钦载迷迷糊糊醒来,洗漱过后,崔婕和紫奴也牵着手走来,再加上荞儿,四人在后院里吃过早膳,崔婕便兴冲冲要带着紫奴参观村庄,顺便河里钓鱼,采蘑菇。
这些都是当初崔婕与李钦载认识后,两人点亮过的技能。
李钦载实在忍不住了,好心地提醒道:“刚过完年,渭河还没解冻,蘑菇也不是这个季节采的……”
紫奴噗嗤一笑,崔婕一滞,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对紫奴笑道:“无妨,我们去河边搭帐篷,生火烤肉,夫君烤肉的本事可是一绝,当今天子都喜欢极了呢。”
李钦载一愣:“你们俩婆娘玩耍,为啥带上我?”
崔婕哼道:“就要,紫奴妹妹头一回来咱庄子,夫君不该尽地主之谊吗?”
李钦载点头,望着紫奴道:“你喜欢吃烤肉吗?”
紫奴抿唇一笑:“还行吧。”
“那咱就不吃,乖乖等中午,家里厨子做饭。”
荞儿却道:“爹,我想吃烤肉……”
李钦载柔情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荞儿乖,你听话吗?”
“听话。”
“听话,那咱今天不吃烤肉,想吃的话做一百道题,你选哪样?”
荞儿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吃了。”
李钦载释然一笑:“摆平!”
四人走出别院,李钦载要去学堂看看,崔婕坚持带紫奴参观村庄,荞儿纯粹出门找熟人顽耍。
刚跨出门槛,李钦载脚步一顿,赫然发现昨日那个名叫伊铎的胡商仍跪在门口,他的身躯已摇摇欲坠,如今的时节仍非常寒冷,地上积雪未化,伊铎跪在雪地里不停发抖,脸色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李钦载皱眉,耳房内,宋管事走了出来,指着伊铎道:“五少郎,这人跪了一夜,说是求见五少郎,您昨晚有吩咐,老朽不敢擅专,只好听之任之。”
李钦载叹了口气,道:“给他找个屋子,把他扶进去,这模样显然发烧了,找个大夫给他灌点药,治好了再赶出去吧。”
宋管事点头应了。
伊铎的神智已有些迷糊,李钦载走到跟前他也仿佛没看见。
别院里出来几名下人,将伊铎搀扶进房。
走在去往学堂的路上,李钦载含笑跟遇到的庄户打招呼。
紫奴在他身后轻声道:“那个伊铎,似乎还有秘密,他说自己有一个东西,能让你升官晋爵,你不问问吗?”
李钦载摇头:“没啥好问的,他得罪了景教,若收留他,我也会得罪景教,说实话,我得罪不起。”
紫奴哦了一声,关于这些事,她其实并不太关心,她的眼里只有李钦载。
见李钦载不感兴趣,紫奴也懒得提了。
崔婕带着紫奴参观庄子,李钦载则独自进了学堂。
学堂还是老样子,建筑没啥变化,里面静悄悄的,学生们都放了年假回长安了,没到开学的日子。
正要去宿舍看看,冷不丁从宿舍里冲出一道人影,像只大耗子飞快窜到李钦载面前,抓着他的手便哭。
“李县侯终于回来了,出使西北为何没叫我?”来人嚎啕大哭。
李钦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骆宾王。
李钦载的表情立马有些尴尬:“观光兄,久违了。”
骆宾王却没顾得上问候,仍然悲怆哭泣:“为何不叫我?”
“呃……当初陛下令我出使的旨意来得急,我接到旨意立马就出发了,实在来不及叫上你。”李钦载诚恳地道。
骆宾王哭声一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诚挚的表情,久久不动。
半晌之后,骆宾王又哇地哭出声来:“你明明是忘记叫我了!”
李钦载擦了把额头的汗,好尴尬,竟然被看穿了,是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