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没有想到孙燚回到京城就直奔自己工部而来,第一反应想要避让,立刻反应过来,如此做派,反而显得心虚。
定了定神:“请侯爷进来。”
孙燚背着手,笑眯眯的,一身浅色长袍,乍一看像个书生,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眼,深邃沉稳,深不可测。
:“侯爷请坐,来人,给侯爷看茶。”赵谦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向前迎了两步,就是两步,身子都没有走出书桌的范围。
笑的却真诚:“侯爷,难得侯爷大驾光临我工部,指导指导?”
孙燚笑的更是灿烂:“赵大人说笑了,我没来过工部,正好有些小事,要劳烦赵大人,顺便亲眼来瞧瞧咱大夏的工部是什么模样。”
:“哦,侯爷若是有兴致,我陪侯爷走走逛逛?”赵谦心知肚明孙燚肯定是有事相求,怕其他人搞不定,才会亲自前来。如此说来,不外乎就是为了钱而已。
果然,孙燚客套两句,就直奔正题:“算了吧,赵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怎么能浪费赵大人的宝贵时间。”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赵大人,你也知道,我从燕子矶来,燕子矶船坞年久失修,工匠流矢,而我组建水师,这战舰只能在燕子矶建造,所以嘛,我想从赵大人这里,借几个人用用。”
:“哦,对了,还有一张条子,是燕子矶工匠开出来的材料单子,很急,请赵大人过目,尽快解决。”
赵谦看着桌子上的两个信封,呵呵一笑,转身又走进书桌里,安然坐下,将那鼓鼓囊囊的厚信封往边上一放,先拿起那张薄的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侯爷跟我借人?那还不是简单的很,哪里需要侯爷亲自跑一趟,随便使个下人来就好了。
薄薄的纸上就写了四个名字,赵谦一眼就笑了:“哈哈,侯爷,你这是做了功课来的,一来就抽了走我四个得力干将啊。来人。。。”
一名差役进了屋子:“大人。小的在。”
:“你去,把这个名单给陆大人,告诉他,这些人侯爷要了,去燕子矶船坞,给他们一天时间收拾,明日出发。不可误了侯爷的大事。”
差役上前接过名单,应道:“小人明白。”
孙燚摆手道:“别急别急,一天时间收拾,未免仓促了。你先把这几个人喊到一起,一会儿我有话和他们说。赵大人,你也不能只给我四个人啊,跑腿的倒茶的,你不多配些人给我?”
:“也罢,听侯爷的,让他们候着,侯爷一会去见他们。侯爷,瞧你这话说的,这样,我做主了,每个人可以自己挑选三五个人走,行不行?”
:“哈哈,赵大人,爽快。”
赵谦微微垂下眼睛,看向另一个信封:“侯爷,这么厚的材料清单,你这是要造多少战船啊?”赵谦说着话,打开信封,眼睛在上面看了一遍,他半路出家,并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最后那个统计的金额,让他眼皮子一跳。
:“两百一十三万两?”
:“啊,对,这是第一批战船的材料价格,燕子坞同时只能造八艘船。”
赵谦顿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他家在舞阳码头买的海船,不过十几万两一艘,还是那种不小的海船,走远洋,一点不成问题。你这八艘船要两百多万两?这中间是要自己赚几艘船吗?
妈的,原来说来说去,你骁勇侯手脚也不怎么干净嘛?
:“好,侯爷的事,我工部肯定不敢怠慢,我立刻安排人去采买。不过侯爷,这个钱,你要去户部要来才行啊。户部杜大人手里的钱可看得紧,陛下都很难从他手里弄出点银子来。”
孙燚笑的有些窘:“嗯,刚从杜大人那里来,杜大人确实很难缠,这里要修水利,那里要加固城楼,口风很紧,只会给我哭穷。”
赵谦心里暗笑,附和着淡淡一笑,像是替孙燚抱不平:“瞧,这老家伙,陛下的面子不给,侯爷的面子也不给。守财奴一样吝啬。”
:“就是就是,老守财奴。”孙燚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死皮赖脸地缠了他半个时辰,喝光了他两壶茶,才给我批了三百万两银子,来,赵大人,银票给你,给我写个公文,一会儿我顺路给他送过去。”
赵谦脸上的笑容猛然僵硬起来,本来还是暗自得意,现在知道京城这些衙门有多难缠了吧?下一刻就被事实抽了一巴掌。
:“侯爷果然就是侯爷,连老杜大人都给你三分面子,佩服佩服。”赵谦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刚才没有嘴快,说更难听的话。却又有几分惊讶,没想到户部对孙燚也这么客气。平日里自己工部要去批点银子,老杜那张脸,黑的像是刨了他祖坟一样难看。
:“什么给面子啊,你看看,他给我的银票,大大小小的额度都有,这么老厚一叠,可见他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呢。”孙燚犹自有些忿忿不平。
果然,赵谦手里厚厚一叠银票,最小的面额居然有一百两的,对于两百万的批款,这一百两的数额,确实有些羞辱人了。
赵谦搞不清楚孙燚和杜高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呵呵呵的假笑几声,抄起旁边的毛笔,写了一份收款的公文,盖上大章,捧在手里吹了好几口气,墨迹干了,才把文书递给孙燚:“给,侯爷,一会一定要交给杜大人啊。”
:“好,谢谢赵大人。”孙燚抓起边上的茶水,一口喝干,振衣而起:“那我就不打扰赵大人了,别忘了我的材料,要快,要快!我今日又收到消息,舞阳外海域,接连发生两起东瀛海盗打劫商船的事,两只船的人都死了,一共三百多人呢。”
孙燚眼睛掠过赵谦的脸,不出意外的,赵谦脸上露出几分焦躁,看起来很假:“他妈的,这让海商们还怎么做买卖啊。”
:“就是就是,所以赵大人一定督促手下人,千万不要误了我材料的大事。”
孙燚说着话,随便向赵谦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两人从头到尾都在说公事,没有谁提起赵温良断臂之事,也没有提起舞阳血案一事。
四个中年人坐在工部一处,安静从容,眼里却闪着不一样的色彩,听闻是骁勇侯召见,四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答案。
也有些荡漾。
孙燚大步走进屋里,先是一躬到底,起身后:“各位都是聪明人,我来的目的想必各位也知道了,我大夏水师刚刚起步,劳驾各位移步燕子矶船坞辛苦一两年,帮我把控场面,督造战船。”
:“明人不说暗话,各位大人都是真正的干活的人才,平日里手脚又干净,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在京城里日子过得也艰难,你们放心,跟我干活,我孙燚肯定不会亏待各位。”
孙燚轻车熟路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里应该有十万两银票,你们自己和手下人分一分,对了,每个人可以带三五个跑腿办事的。这银子每年都有,事情办得好,我孙燚一定启禀陛下,再为各位请功讨赏。”
收买人心都做的正大光明,坦坦荡荡,还有什么让人犹豫?
都食人间烟火,谁又甘愿清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