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下山坡的钱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火光照耀着他古铜色的身体,也照亮了他的眼睛,照亮了他眼里的绝望和惊慌。
他环顾四周,那惨烈的景象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至少有上百艘船燃起大火,熊熊的火焰直冲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点燃。周围的海面上飘舞着绚烂的火星,在黑暗中绽放出美丽却又致命的光芒。火星轻盈地飘落在没有着火的船上,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但很快,火苗又开始贪婪地吞噬着战船。那火势蔓延的速度让人胆战心惊,一场无法阻挡的灾难。
钱龙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白纸。完全没了刚才那种威风凛凛的模样,他根本没有想到,东瀛人居然这么狠辣干脆。
这一把火,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刃,彻底将他的根基烧得干干净净。两百多艘主力战船啊,那是他十几年的心血,却在这无情的大火中,灰飞烟灭。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匕首在狠狠地搅入他的心脏。他呆呆地望着那一片火海,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老大,走!这里留不住了!走啊!”周信华一身血淋淋的,盯着一片火海,目瞪口呆许久,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钱龙的肩膀,大声喊了起来。
钱龙回过头,眼里已然没了光彩:“走?往哪里走?还能往哪里走?这一把火,什么都烧干净了。”
:“离岛,去离岛,离岛还有我们一支船队!还有近百艘船,我们还能和东瀛人继续干下去!”
:“离岛?”钱龙眼里亮了一亮,又瞬间熄灭:“离岛是老二的地盘,老二本来对我就不怎么服气,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觉得,他还会那么温顺听我的话?”
:“还有,你看这周围,还走的出去吗?”钱龙抬手指向烈焰滔天的战船,战船外那一圈虎视眈眈暗藏杀机的黑魔鬼海盗船。
:“不管了!那边,那几艘船还没有烧着,先冲出去。兄弟们,跟我来,上船,找没有烧起来的船,咱们冲出去!!”周信华一把拉住钱龙的手臂:“老大,走!走出去,还是一条好汉!”
海盗们在海滩上奔跑,海面上一阵弓弦震动声,一阵箭羽落下,将许多人扎在地上,周信华的吼叫声在烈火燃烧声中格外洪亮:“跑,跑起来,上船才有活路!上船!上船!自由组队,自由组队。”
周信华不甘的怒吼在钱龙耳边一声声炸开,钱龙猛然从巨大的失落中惊醒过来,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那清脆的响声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这一巴掌,彻底将他自己从沉沦中打醒,眼神中的绝望与茫然变得坚硬清醒。
这一刻,他又是那个凭着几条船,几十个兄弟白手起家历经磨难不屈不挠的钱龙,心中那口桀骜的火焰再次被点燃,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一种永不低头的傲气。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吹号!所有人上船!往外冲,往离岛方向冲!不用集结,各自为战,冲出去一个算一个!”
周信华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激动的应道:“是,老大!”
:“鲨鳗!”钱龙一把抓住周信华的手,眼神灼灼,:“你带兄弟们去离岛,老二不会不收留你们,你告诉老二,做海盗不丢人,给东瀛人做狗,死了都不配享受后人的香火。”
不等周信华说话,他猛地转过头,回头看着火光中的人影,大声喊道:“周大里!陆海!许鱿鱼!赵二狗子。。。。”
他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人名,人群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回应。
:“你们各自收拢兄弟上船。注意防火,准备死战!为兄弟们杀出一条路来!”钱龙语气坚定。
:“是!,明白老大!”
:“是,陆海听命!”
。。。。。。
:“你你你你你,你们,跟我走。跟我走!”
:“你们几个,跟我来!”
天色微明,三十来艘伤痕累累烟熏火燎的战船在晨雾中忽隐忽现,海风吹过,晨雾微微涌动,战船的轮廓也在雾中不断变化着,像是一群沉默的战士,身负重伤,却依然坚定地驶向未知的前方。
在这微弱的晨光和朦胧的晨雾中,无数黑色战船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穷追不舍。
钱龙坐在舵舱里,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血液在身上形成一层厚厚的壳,坚实的胸口上两道狭长的伤口,
周信华一脸慌乱地手忙脚乱的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布团给他封堵伤口,却是无能为力,血水不断涌出来。
:“别费劲了,信华,逃出来几艘船?几多人?”
周信华双手沾满了鲜血,还拿着被鲜血浸泡透了的布团往钱龙伤口堵,眼泪混合着鼻涕,挂在脸上垂下来。晶莹剔透,又令人悲哀。声音哽咽:“三十多艘船,不知道多少人。”
一个亲信从外面走进来,见钱龙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缠着的布巾,掏出一个小瓶子,扒拉了一下周信华:“我来吧。”
周信华早已经灯尽油枯,只是不敢倒下,被随手一扒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子竟然爬不起来。
亲信把钱龙放倒在地上,把伤口上脏兮兮的破烂布团丢到一边:“老大,忍着点。”
钱龙气若游丝:“小钉子,别浪费你的药了,老大我是不成了,以后你跟着周哥,他会照顾你的。”
被叫做小钉子男人看起来至少也是三十好几:“没事,我这个药活死人,肉白骨,老大你自己熬住,就死不了。”
钱龙还要说话,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插进胸口一样,痛的他整个人都像垂死的鱼一样弹跳了起来,小钉子早有准备似得一把将他按得动弹不得,钱龙嘴里“嗬嗬”地叫着,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干什么。老子弄死你!”周信华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子,横在小钉子咽喉上。
:“鲨鳗哥,你轻点,就这一瓶药,浪费了就没了。”小钉子毫无惧色,死死按住钱龙,一手稳如泰山,徐徐将药粉均匀洒在钱龙长长的伤口上。那药粉沾着血液,像是沸腾一样冒着气泡,那血液一瞬间就凝固起来。
周信华瞧着这神奇的一幕,手里的小刀子无力的垂下,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咳嗽几声,喘着粗气:“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哪里搞来的药?你就不能多弄几瓶给老子一瓶?”
:“鲨鳗哥,这种档次的药一年也没有三百瓶,有钱你也搞不到。”小钉子钱龙不再蹦跶,从他身上离开,坐在地上,从小瓶子的盖上挑出来一颗黑红色的药丸:“来,老大,把药吃了。死不了。”
钱龙长长吐出一口腥血气:“你妈的,疼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