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之第三次给杨思雨打电话,让她过来把东西搬走。
杨思雨很快就赶过来,见了晏淮之,不等他开口就问:“能跟你聊聊吗?”
“聊什么?”
“聊杨敏,以及我这么做的原因。”
晏淮之沉默了几秒钟,妥协了:“你说。”
“那边有家咖啡厅,过去坐着聊吧。”
晏淮之扭头征询楼闻筝的意见,楼闻筝皱眉:“你们聊,我在外面等。”
晏淮之:“……”
于是杨思雨和晏淮之去了咖啡厅。
从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楼闻筝,晏淮之落座后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往外面瞟。
“杨敏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我家做生意,算小有资产,我妈连生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爸怕后继无人,所以领养了杨敏,后来弟弟出生,杨敏在家就变得可有可无,十多年前我家破产,欠下一大笔债,杨敏本来可以选择离开,但他没有,他坚持留下来一起分担债务,平时兼职打好几份工,家里的开支几乎是他在维持,直到八个月前他出车祸,脑干受损成了植物人。”杨思雨语气沉重,看似平缓的一段话她说得很艰难。
“肇事者逃逸,每天的医药费都是天价,我爸妈主张放弃治疗,我反对,退学打工维持杨敏的治疗,可我没想到那么巧,你跟他配上型,爸妈把我支到乡下探望姥姥,等我回来,杨敏就被卖了。”
“你家给了一千七百万,其他肾脏和能用的器官林林总总卖了两百多万,我爸妈用这笔钱还了债,现在打算东山再起。”杨思雨自嘲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这块人血馒头他们吃得心安理得。”
“这半年来我一直失眠,偶尔睡着了总会梦到杨敏,老人说,人死了带着缺陷转世,来生就会格外坎坷和痛苦,杨敏死的时候被分得支离破碎,我时常在想,来世他得多痛苦。”
“……节哀。”
杨思雨哭得妆都花了,晏淮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她说了声谢谢。
“给你送那些东西是为了换个心安,杨敏活着的时候很辛苦,我爸酗酒,我妈没把他当自家人看待,弟弟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他一个人打好几份工维持家用,我盼着快点长大一起分担,可我没等到那一天,他也没有,他走的时候刚过23岁生日。”
杨思雨抬头看向晏淮之:“对于他,我想补偿已经来不及了,你身体里嵌着他的心脏,我潜意识里想从你身上得到安慰,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我理解。”晏淮之轻轻叹了口气。
杨思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握住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晏淮之一愣,下意识要抽开,杨思雨握得很紧:“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晏淮之下意识去看外面的楼闻筝,好巧不巧,她也正往这边看来,距离远加上夜色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看到这一幕了。
想到这里,晏淮之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抱歉,不能。”
“你先听我说完。”杨思雨哀求道:“我没办法从负罪感中解脱出来,我整夜整夜失眠,但是自从给你寄东西,我就没那么难受了,你就当帮帮我,我会把你当杨敏一样爱护照顾,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以吗?”
晏淮之身体往后一靠,拉开和杨思雨的距离,他坚定的摇头:“抱歉,不可以。”
“为什么?”杨思雨还在努力争取:“你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我都可以去做,而且、而且我自认为长得不差,我会做饭,我还会……”
“你会什么都没用。”晏淮之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解开屏锁点了点:“我只要他。”
杨思雨目光落在屏保照片上,愣住了。
“知道我爸妈为什么向医院申请签订保密协议吗?就是为了杜绝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我不是杨敏,不管从生理上还是精神上,他的心脏成了我的一部分,是我在支配这个心脏,而不是这个心脏使我必须成为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爸妈花钱买下这个心脏,钱货两讫,我没有义务成为你赎罪和获得心理安慰的工具。”晏淮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杨小姐,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负罪感已经把你折磨出心理问题了,祝你早日康复,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就走。
刚走出咖啡厅,杨思雨从背后追上来:“晏淮之。”
晏淮之一回头,杨思雨扑上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口红……别蹭我衣服上。”晏淮之挣扎道。
杨思雨用力抱了他一下:“抱歉,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我会去看心理医生,你要好好活着……哥哥。”
杨思雨走后,晏淮之快步走向楼闻筝。
楼闻筝显然已经看到刚才那一幕了,她指尖夹了支烟,看他的眼神凉飕飕的。
“你听我解释……”晏淮之连忙说:“她把我当成杨敏了。”
“是吗。”楼闻筝碾灭烟头:“难怪抱那么紧。”
晏淮之:“……”
“走了,回寝室。”楼闻筝说完转身就走。
经过收发室时,门卫大爷探了个脑袋出来:“晏淮之,你快递还要不要啦?”
“不要,明天会有人来收走的。”
“哦,好。”
回到寝室,楼闻筝一言不发打开电脑玩游戏,晏淮之好几次跟她搭话她都不理,大概是觉得烦,她直接戴上耳机,彻底隔绝他的声音。
“闻筝。”晏淮之无奈的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她要扑上来抱我,我躲不开啊……你别戴耳机!”
晏淮之凑过去想把她耳机摘了,没想楼闻筝早有准备,脚在地上一蹬,带轮子的电脑椅立刻往后退开,晏淮之的手落了个空。
楼闻筝皱眉:“离我远点,浑身香水味是想熏死谁!”
被她这么一说,晏淮之连忙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好像确实沾上杨思雨的香水味了……啧!
“我去洗澡。”
晏淮之刚进浴室楼闻筝就摘了耳机,放轻脚步走到阳台,把几个水龙头全部拧开。
外面水龙头一分流,浴室热水器出水量骤减,水温立刻上升,不出十秒,浴室传来晏淮之的惨叫:“啊!!!楼闻筝你想烫死我吗!”
下一刻浴室门开了,楼闻筝扭头就跑,但刚跑进寝室就被只裹了浴巾就冲出来的晏淮之扑倒,两人在床上滚成一团,扭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