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楼闻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他在哪儿?”
“他在梨园路买了套房子,具体地址是158号……”
楼闻筝没听完就挂断电话,撇下手机冲进洗手间。
换了身衣服,楼闻筝打车直奔梨园路。
坐在车上,她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七年了,这个人终于回来了!!!
他还像当初那么傲娇么?还挑食么?脾气还是那么坏吗?
梦里千回百转的人突然降临到现实,楼闻筝除了巨大的欣喜,还有浓浓的担忧。
晏淮之当初走得那么决绝,万一他还在生气呢?万一他还记恨她呢?
故人相见未必全是欣喜和怀念。
梨园路是榕城小有名气的富人区,这里全是带院子的红砖独栋仿欧式小别墅,路两边栽着大量黄花风铃木,开春了整个梨园路会笼罩在黄色花朵海洋里,成为榕城一大特色。
楼闻筝按着江漾给的地址挨个儿找过去,在158号别墅前停下脚步,黑色雕花铁门就在眼前,她怔怔的看着,却没有上前敲门的勇气。
晏淮之刚走那两年,她无数次在失眠的夜里给那个停机的号码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听着冰冷的女声重复“您好,你拨打的号码已过期”,就盼着哪天像中奖一样,电话那头会传来熟悉的声音,傲娇的少年也许会骂她,也许会嘲讽她,也许什么都不说,隔山隔海,让她听听他的呼吸声也好。
还有那个被拉黑的微信,无论她往对话框发什么内容,前面永远带着红色的感叹号,就连他们俩秘密通讯的小行星和小卫星,她呼叫了无数次,那头再也没有传来回应。
这场决裂般的分离是晏淮之单方面做的决定,她只是个被动者。
而作为掌握全局的主动者,晏淮之这七年都没有联系过她,就连回来的消息都是江漾告诉她的,那是不是代表,晏淮之其实并不想见到她?
这个念头一浮起,楼闻筝突然就胆怯了。
她贸然赶来,眼巴巴的盼着能见他一面,可如果这个行为给他造成困扰呢?
楼闻筝正满脑子胡思乱想,铁门传来一声响,她立刻抬头,看见走出来的人时,她脑子骤然一空。
晏淮之。
时隔七年,小王子长大了,身形不再是少年感满满的抽高清瘦,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肩宽腰窄腿长,五官也越发出挑,眼前人褪去少年的青涩,完完全全长成了男人。
少年时期的晏淮之就自带生人勿近气场,但不爱招惹是非与人为敌,多多少少还算温润,成年后的晏淮之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时间淬炼下浑身的气场越发凉薄,乍眼一看,欺霜赛雪般的冷和俊。
突然见到她,晏淮之也是一愣,随即对她颔首打招呼:“好久不见。”
楼闻筝手脚僵硬四肢发麻,舌头跟打了结一样,半晌才挤出一句:“淮之……”
晏淮之正想说点什么,别墅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下一刻,雕花铁门开了,一个小男孩跑出来,跟只考拉似的抱住晏淮之的腿,边哭边说:“你要去哪里?昨晚答应我不走的。”
晏淮之弯腰把他抱起来,皱着眉头给他擦眼泪:“医院有点事,我得过去看看,下午就回来了。”
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不许走!不许走!我害怕。”
“……”晏淮之看起来颇为无奈,他转身敲了敲铁门:“岚。”
很快有个女人小跑出来,从晏淮之手里接过孩子:“抱歉,刚刚在洗碗,没注意让他跑出来了。”
“没关系,把隔音窗拉上,他怕隔壁的狗。”
“好。”女人哄了孩子两句,注意到不远处的楼闻筝,她问:“这位是?”
晏淮之淡淡的说:“我高中同学。”
“哦,要进来坐坐么?”女人问。
楼闻筝脸色发白,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我路过。”
“带阿福进去。”晏淮之说。
女人抱着孩子进门,小孩被抱走时嚎啕大哭:“淮之,deceiver(骗子)!deceiver!!”
别墅门一关上,小孩的哭声彻底听不见了,晏淮之看了一眼腕表,问楼闻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
“我、我也得走了。”楼闻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
“这边离公交站挺远的,我开车,一块走吧。”
三分钟后,楼闻筝坐在副驾驶,脑子嗡嗡作响。
晏淮之开车的动作有点僵硬,第三次差点把方向盘打偏后,他无奈的说:“国内驾驶座和欧洲相反,我刚回来,不太熟练,你别见怪。”
“……”楼闻筝双手攥着安全带,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刚才那个孩子……”
“我儿子。”晏淮之笑了笑:“他叫阿福。”
楼闻筝心狠狠一颤,像被抛到高空又狠狠砸落,那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
“他两岁的时候被狗咬过,现在特别怕狗,隔壁邻居养了只吉娃娃,晚上叫得凶,昨晚估计被吓着了,今天就特别黏人。”晏淮之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跟老朋友拉家常:“早知道他应激反应这么大,就该把他留在欧洲让我妈带,现在带回来,我和孩子妈妈都哄不住他。”
这番话把楼闻筝心底残存的那点侥幸全部扼杀,她脱力似的靠在副驾驶,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
七年了。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她固执的留在原地,抱着少年时期的奢念等晏淮之回来,殊不知晏淮之早已经撇下她,奔往新的人生篇章。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高中时期的初恋,过了就是过了。
七年,时间和距离割裂的何止是本来就不牢固的感情,他们的过去简直像被晏淮之绞碎打包塞进垃圾桶,现在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了。
谁还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啊。
“这附近有没有安全系数高一点的儿童乐园?我想带阿福过去散散心,老让他这么哭也不行……你怎么了?”晏淮之突然问。
楼闻筝回过神,鼻子涌起熟悉的热流,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流鼻血了,这是七年前那场大病落下的病根,自那以后,她情绪起伏一大就容易流鼻血。
她抬手抹了一把:“没事,最近有点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