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世纪大酒店,某包厢内。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墙上溅了斑驳的血迹,一地狼藉中,熊初墨踩着络腮胡男人的脑袋,扭头问坐在上首的盛明予:“爷,怎么处理?”
盛明予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单薄的白衬衣,没系领带,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了一眼络腮胡男人,冷淡的说:“右手,左腿,都废了。”
“好。”
熊初墨应了一声,抓过旁边的实木椅子凶悍的砸下去,随着一声骇人的骨骼断裂声,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盛明予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男人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老马,你跟了我十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今天这场局,是你组的,还是有人指使?”
叫老马的男人疼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有区别吗?都是要你的命。”
“要是你组的,你把命留下,要是有人指使,我当你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你看着办吧。”
老马咬牙,半晌才说:“我组的。”
盛明予冷冷的看着他。
几秒过后,盛明予转身,丢下一句“做干净点”离开。
包厢门开了又关,把惨叫声隔绝在里面。
盛明予一路下楼,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不多时,熊初墨出来了,他一上车,旁边的女助理顾千寻就递了纸巾过去,他接过擦了擦手,问盛明予:“爷,回家还是?”
盛明予偏头看着窗外,隆冬季节,一场雨让榕城温度骤降,今年的大降温比往年来得要早,雨下了三天都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去茶园。”
“好。”
今天是盛明予的三十二岁生日,手底下颇得他信任的高层组局为他庆生,他去了,没想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好在他向来谨慎,身边的安防滴水不漏,才没让老马得逞。
但这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程门统一多年,看似风平浪静,内里的暗潮已经涌动起来了。
车一路往茶园驶去,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敲打在车窗玻璃上啪啪作响。
茶园位于偏远郊区,前几年盛明予买下周围几座山,种了绵延几座山头的茶叶,在茶园里建了一座小别墅,时不时过来小住,别墅周围几十公里都没有人烟,夜晚一开灯,别墅像极了海洋里的孤岛,周围只剩下夜虫的鸣叫声。
车行驶了一半路程,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后排小憩的盛明予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熊初墨问:“怎么了?”
司机迟疑道:“爷,前面好像有东西。”
熊初墨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去,雨太大,视物模糊,只能隐约看见前边的路面上躺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会动,是不是野狗野猫之类的?”顾千寻问。
熊初墨拔出腰间的枪,说:“我下去看看。”
盛明予没阻止,熊初墨打开车门下去,不大一会儿冒着雨折回来说:“爷,是个人。”
“嗯?”
“一个小孩儿。”
盛明予眯了眯眼睛,说:“去看看。”
顾千寻立刻下车替他撑伞,熊初墨则警觉的护在他旁边,三人走到那团东西跟前,盛明予才发现是个趴在地上的孩子。
深冬季节,那孩子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这会儿面朝下趴在地上,浑身湿透,双腿以一个异于正常生理的角度弯折着,一看就知道是被生生折断,身上多处淌血,察觉到有人靠近,勉强睁开眼睛戒备的看着他。
盛明予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鞋尖轻轻一挑,把孩子翻了过来,他注意到孩子右手没有小拇指。
“应该是个小乞丐。”熊初墨低声说:“背后有团伙操控,在街上乞讨那种。”
“哦。”盛明予见怪不怪,吩咐熊初墨:“拖开,别挡路。”
“好。”
盛明予说完转身要走,但还没迈开脚步,裤腿突然被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孩子挣扎着抓住他,一寸一寸爬了过来,抱着他的腿不肯放,无声的向他求救。
熊初墨见状就要将孩子拖开,盛明予却抬手做了个让他别动的手势,他低头近距离看着那孩子:“不想死?”
孩子浑身都在发抖,咬牙点头。
盛明予挑眉,说:“救你也可以,看见那辆车了么,你要是能自己爬进后备箱,我就带你走。”
孩子顺着他的手看向停在五六米开外的车,再次点头,以两只手的手肘做支点,吃力的朝后备箱爬去。
十多米的距离,孩子花了二十分钟爬到目的地,又花了十多分钟爬进后备箱,整个过程盛明予都安静且耐心的看着,直到亲眼看着那孩子翻进后备箱,他才说:“不错,有种。”
熊初墨不解道:“爷,您这……”
“带回去,给口吃的,别让他死了。”
车驶进茶园别墅,留驻在这里的佣人和管家早就接到通知,准备好一切事宜等待主人到来。
盛明予下了车,嘱咐熊初墨:“把那小崽子带进来,对了,让医生给他看看。”
熊初墨应了一声,拿了条大毛巾,跟裹小狗似的把孩子从后备箱裹着抱出来,带进了佣人房。
盛明予冲了个澡,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喝酒,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一档刑侦剧,他注意力不在电视上,只是用电视发出的声音给偌大的空间增加一点动静。
说起来好笑,他在深山里建了这么一座别墅,就是为了躲清静,但真的清静了,又不得不用电视制造噪音,也许人本来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酒喝了一半,熊初墨进来了:“明予,我让医生给那孩子看了,双腿骨折,右手大拇指缺失,浑身多处受伤。”
“能活吗?”盛明予问。
“有点发烧,应该是感染发炎引起的,不送医院有点危险,要送医院吗?”
“不送,死了就算了,活下来算他命大。”
“好。”熊初墨见盛明予手里的酒杯只剩下一半,劝道:“明予,少喝点吧。”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敢叫盛明予的名字,那就只剩熊初墨这个跟着他打拼了十五年,陪他走过大半个人生的下属,但仅限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