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弢走出医院,被闻讯赶来的媒体团团围住。
不止娱乐记者,还有民生记者、法制记者……几乎整个京州的记者都蜂拥而至,将医院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娱乐新闻了,这是要屠版社会头条三天三夜的架势。
奚弢一扭头,发现明镜和叶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奚警长,请问梁燕然真的是被谋杀的吗?她的尸检结果出来没有?”
“警方有没有掌握梁小红和薛安联手谋杀梁燕然的证据?”
“警方的通告中并没有薛安的名字,薛安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
一人一张嘴,问的又快又急,就像一群蚊子围着你嗡嗡乱叫,奚弢被吵的头疼不已。
“大家停一停,听我说两句。”
然而没人听他的,还是一人一句七嘴八舌。
“停……。”奚弢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刹那间,世界清净了。
奚弢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警服和眼神令人望而生畏,大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这件案子社会影响极大,请大家相信警方,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还死者一个公道,案子有任何进展,会第一时间发布通告,在警方发布案情通告之前,请大家不要造谣传谣,否则法律绝不会轻饶。”
他一脸的正气凛然,出口的话掷地有声,直骇的大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奚弢在两名警察的护送下离开包围圈,这次没记者敢再如同苍蝇般撵上去,大家面面相觑,在大脑中飞快研究着如何在海量新闻中写出一鸣惊人的稿子。
虽然没有打探到梁燕然的尸检结果,但是这位京州的“警界新贵”奚弢亲临现场,想必这件案子已经惊动上层了,已经不是普通的案子那么简单。
大家心中有了思路,有的继续蹲守,有的回去加紧写稿件。
奚弢大步上了警车,”召集大家,回局里开会。”
“警长,这个叫九真的博主在网络上散布消息,这些记者就是他引来的,要不要让人查。”
奚弢透过车窗看向医院大门口乌压压的人头,微微眯起眼睛。
“不用。”
这个九真知道这么多内幕,一直牵着媒体的鼻子走,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舆论的力量很恐怖、但有时候、却是制胜法宝。
这件案子、背后的水很深,舆论把这淌水搅的越浑,越好摸鱼。
——
“你别走,你跟我家贞儿是什么关系?”叶母拉着叶贞不让她走。
叶贞冷笑一声:“她托梦给我,让我把她的所有遗产全部捐出去,一毛都不能留给别人。”
叶母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她亲妈,她的财产不留给我留给谁?”
“留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留给你们这些吸血鬼,她的遗产你们现在也没拿到吧,那就对了。”
叶贞被身边的人骗的团团转,但在财产这件事上,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儿,也许是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她早就立下了遗嘱,死后财产全部捐给慈善基金会。
在她死后,遗嘱便已生效,但是叶母怎么可能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大闹律所,搞得律师到现在也没敢将遗嘱公布出来,生怕这老太婆发疯。
这期间叶母还折腾出来许多事儿,比如叶母致力于证明叶贞立遗嘱时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是受胁迫、欺诈才立,这样根据民法典就可以撤销遗嘱,重新划分继承权,但是律师根本就不鸟她,完全是瞎胡闹。
同时梁小红一直在抹消大众对梁燕然的熟悉度,因此叶母搞出来这么多事,想找媒体曝光用舆论博同情统统被梁小红背地里解决了,到现在梁燕然立遗嘱的事网上也没扑出来水花。
遗产的事就这样僵持着,叶母隔三天就要到律所闹一通,已经成了律所的常态,大家见怪不怪。
叶母目眦欲裂,上去就要给叶贞两个耳刮子,刚抬起手,就被人擎制了手腕。
叶母吃痛,扭头看去,就见那一直很沉默的白衣少女目光清冷的望着她,那眼神不知为何,让人心底发寒。
“你……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你想干什么?”少女没有温度的声音比这冬天的寒风还要刺骨。
叶母牙齿打颤,整条手臂都麻了。
“你……你先放开我。”
明镜松手,叶母惯性作用猛然倒退了一步,被叶父赶忙搀扶住了。
叶母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抬眼偷偷打量那白衣少女,心头颇为忌惮。
“你们跟叶贞到底什么关系?”
叶贞哈哈笑了一声:“我们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叶母瞪大双眼:“那你能改叶贞的遗嘱吗?”
叶贞冷笑道:“你有没有法律常识,遗嘱公正过,且立遗嘱人去世,没有任何人能更改遗嘱。”
叶母一脸失望:“这可怎么办啊,这个死丫头,白养她了,死了一毛钱都没留给我们,全捐出去了,作孽啊,让我和她爸怎么活?”
叶贞摇了摇头:“她给你们立了一个养老基金会,你们每个月可以领取一笔零花钱,里边的钱足够你们安然生活到百岁,你们为什么还不知足?”
叶母惊讶于她竟然知道的这么多,张口就骂道:“你知道什么,每个月五千块钱够干什么,打发叫花子呢,我们是她的亲爹妈,她连我们都防着,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叶贞跟她们已无话可说,她该尽的义务和责任,随着梁燕然的死去,已经尽完了。
叶贞一脸疲惫的对明镜说道:“我们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明镜点头,两人转身沿着医院的小路离开。
“你们给我站住。”叶母追上去,然而花丛掩映、人来人往,早已没了两人身影。
花园的小径铺着鹅卵石,有些膈脚。
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有几个病人坐在里边下象棋,不时传来杀伐声。
两人走出小径,迎面一个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走过来,本是不经意一瞥,看到明镜,立刻瞪圆了眼睛,指着她说道:“你……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明镜温和的笑了笑:“你认识我吗?”
护士点头如捣蒜。
“两天前的晚上,我们医院急诊科,你救了一个心脏病患者,你还记得吗?”
女孩话落掏出手机:“你别走,你的发带被徐医生捡到了,我这就告诉徐医生。”
明镜问道:“那位心脏病患者,后来怎么样了?”
女孩拨电话的空隙时间说道:“徐医生是心外科最厉害的医生,他出手,肯定能成功,不过也要多亏你,不是你抢救及时,他当时就已经不行了。”
电话没人接听,护士着急的说道:“我要送病人去放射科拍片子,你要不要先在这里等等我,我把病人送过去之后就去找徐医生。”
明镜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去忙吧。”
护士以为她答应了,赶紧推着病人离开。
明镜抬步离开,叶贞问道;“你不留下来等那个徐医生吗?”
明镜摇了摇头,“刚才已经见过了。”
想还给她,不用等到现在。
看来那位徐医生根本不想把发带还给她。
小护士火急火燎的跑回来,原地早已没了明镜的身影,小护士叹了口气。
一抬头看到站在亭子里的男子,小护士立刻开口:“徐医生,那晚那位救人的女生刚刚就在这里,我让她在这里等我,您有见到她吗?”
徐舒华摇了摇头:“没有看见。”
“这样啊。”小护士失望的叹气,“没想到她还是走了。”话落咕咕哝哝着走远了。
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掀起白大褂的一角。
徐舒华低头看着掌心的银色丝带,飘带随风而起,飘逸灵秀与那少女如出一辙。
“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
叶贞走出医院便晕倒了。
明镜把她送回了酒店,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大起大落之间,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休息几日就好。
明镜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女,分明是师姐的脸,但感觉却不一样了。
红尘这个道场,每个人从出生就在修行。
人生八苦,一层更比一层苦。
佛渡世人离苦得乐,但世间哪里是真正的净土。
有人贪名利、不择手段、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有人嗔恚怒、嫉心妒恨,心上的魔鬼掌控你的喜怒哀乐。
有人痴愚妄、颠倒三生,执着的追求着水中月和镜中花,到头来终不过是一场空。
贪嗔痴三毒,是生来便种在灵魂中的种子,随着经历和成长慢慢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终此一生,人也逃不开这三毒,为此如痴如醉、如癫如狂,沉沦其间,不能自拔。
那棵大树,融入你的灵魂和身体,它的根深深扎入你的身体里,血肉是它的水份和养料,你们血肉相融,早已密不可分。
所谓离苦得乐,便是拿刀剜入你的血肉,生生将根刨出来,剔除你的骨血,剜心断骨之痛,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既如此,人间与地狱有何区别。
这人间炼狱,缺少一把大火,将那罪恶的肮脏的孽焚烧成灰烬……如此、便清净了。
少女轻轻勾起唇角,笑的温柔而慈悲,像那莲台上济世的菩萨,庄严又圣洁。
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珠,忽而变得犹如浓墨,越发迷离深邃,透着一股令人悚然的邪气。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少女端然静坐,温柔的不可思议。
少女抬袖轻轻拂了拂裙摆,微微一笑:“欠的债,终究要还,不过早晚罢了。”
窗外阴云密布,在呼啸的狂风之中,细雨丝丝缕缕洒满人间,洗涤世间的一切、却也带来罪恶的种子。
——
“这个薛安真是恶毒,梁燕然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跟经纪人那个老女人勾搭在一起害了梁燕然,要不是有人报案,他和贱女人瞒天过海的手段就成功了,细思极恐。”
“这个报案的人是谁啊?简直就是大英雄,不然我们都被薛安给骗了。”
“你们不觉得梁燕然的尸体忽然冒出来很诡异吗?她不是早就火化了吗?总感觉这个案子很诡异……。”
“警方的通报中没有薛安的名字,他应该没有参与谋杀吧,都是经纪人因爱生恨自己干的。”
“薛安没亲自动手,但他肯定PUA经纪人了,男人套路玩的666,狠还是男人狠,不喜欢了放过就行,人家偏不,人家要你命。”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对薛安的讨伐和辱骂,这件案子成了全民讨论的热点,就连家里的三岁小儿八十岁老妪都能侃两句。
现在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今天骂薛安了吗?
薛安以恩将仇报卑鄙无耻假仁假义丧心病狂冠绝古今荣登渣男榜首NO.1,可谓是众望所归、震古烁今。
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但大众仿佛就是亲眼见到了薛安杀梁燕然的一幕,把他牢牢的钉在耻辱柱上,天天丢烂菜叶子臭鸡蛋外加唾沫星子。
网上也扒出来了一些薛安和梁燕然出现在公众面前时的很多相处细节,以前磕的糖现在全都变成了刀,刀刀致命,那些死命硬撑的CP粉招架不住,吐血而亡。
薛安彻底臭名昭着,成了过街老鼠,然而让人惊奇的是,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薛安这个人,好歹也是影帝,跟当红小花旦谈恋爱,但他存在感一直不高,不参加综艺,不接受采访,给人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
他的微博全是广告,估计是工作人员打理,自梁燕然死后再也没有更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微博里一条跟梁燕然有关的内容都没有。
以至于大家挖他的陈年黑料的时候都找不到多少素材,好在网络人才济济,有人终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了薛安的黑历史。
“薛安今年三十五岁,他是十五年前进入娱乐圈的,拍了一部电影就拿了金鹿影帝,他演技确实挺绝的,很有灵气,经过大导的调教,更是绝绝子,同年就靠着这部电影拿到了金鹿影帝,是金鹿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我熬夜查了当年的通稿,不是说他演技不好,我承认很好,但当年跟他一同入围的都是什么人物?哪一个都甩他十条街,就算矮子里拔高个都轮不到他。
重点来了,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谁,是余大维,那时候余大维已经很有名气了,被各大投资商青睐,能演余大维的男主,还是个没任何经验的新人,一上来就挑大梁,背后没点资本谁信呢,大家看看当年的庆功宴照片,作为男主和导演,本该意气风发,但俩人离的那么远,不知道的还当是仇人呢,再看余大维的访问也很有意思,记者问他为什么挑中薛安演男主,余大维苦涩一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虽然不是我想象中的男主,但却是最合适的男主。
听听听听余导这话术,不是摆明了说他不是我青睐的男主,是投资商硬要塞进来的,不要不行,再看看薛安这些年拍的烂片一箩筐,辜负他金鹿影帝的名头,这些烂片我仔细看了看,全都是洗钱烂片,背后的资本养兵千日,终于派上用场了,薛安不负所望,成功完成了任务,再说他跟梁燕然的感情,这就更谜了,我越研究越上头,大家们,薛安不爱梁燕然是真的,梁燕然惨我先说了,但薛安这绝世渣男他是有白月光的啊。”
渣男标配、白月光。
此言一出,震惊网络。
啥?薛安还有白月光?
他配吗?
能被薛安看上,这白月光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