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和毛小姐真乃一对璧人啊,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毛小姐秀外慧中、和沈先生真乃良配。”
四周响起无数的恭维声,可惜沈舟面色始终淡淡的,大家联想到沈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好,沈舟心情糟糕也就理解了。
沈舟见到明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我可是听说了你今晚又惊艳了一把,想要什么奖励?”
毛娜娜打趣道:“你还不知道明镜的性子,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看重,这话没得玷污了人家的清名,要我说,什么奖励都配不上明镜。”
毛娜娜很自然的挽着明镜的手臂,姿态亲昵。
明镜笑笑:“还是大嫂了解我。”
毛娜娜目光一转:“呀、这位就是明镜的师姐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明心落落大方的走上前来,“沈伯伯……不对。”
明心皱了皱眉头,看眼明镜。
沈舟哈哈笑道:“你是明镜的师姐,跟我无须那么见外,就随明镜叫我大哥吧。”
明心也不扭捏,笑眯眯开口,“大哥。”
看向毛娜娜,脸上的笑容就更甜了:“娜娜姐,你真好看。”
“小姑娘嘴可真甜,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你。”毛娜娜毫不吝啬自己的喜爱。
小姑娘容貌清秀,眼神明亮,笑起来的时候,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看着就招人喜欢。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心底别提多酸了,毛娜娜别说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她在京州的名媛圈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祝明心靠着明镜真是占尽了便宜。
时不时有人上来对沈舟恭维寒暄,也有关心沈老先生的病情的,沈舟始终淡淡的应对。
“毛小姐。”徐祖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走上前来。
毛娜娜颔首微笑:“徐小姐今晚打扮的光彩照人,不愧是徐家的千金。”
“毛小姐谬赞了,和明镜相比,我不过是庸人之姿。”
毛娜娜对她的自贬行为只是笑笑。
徐祖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沈小姐呢?怎么没有出席呢?上次匆匆一面,我还没有仔细瞧瞧这位世妹呢,本以为今日能见到。”
明心挑了挑眉,瞥了眼仿佛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徐祖淼,勾了勾唇。
这人真有意思。
毛娜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皱眉瞥了眼徐祖淼,心底捉摸着她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上次沈湘湘闹的那么大,闹得江州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她是沈舟的私生女,不管她做了多少荒唐事,她沈家千金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今日这样的场合,按理说她是一定会出席的,毛娜娜也没想一直掬着她,昨晚试探了下沈舟的态度。
得、沈舟宁愿她永远关着,也不想她出来丢人现眼。
这下毛娜娜就放心了。
如今被人当面点出来,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毛娜娜心底都颇为不喜。
有眼色的就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除非对方是故意的。
“湘湘啊、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家里养病呢,如果你想她了,可以到家里看望她,想必湘湘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两人能有什么交情。若真关心她,早就去沈家探望了。
这徐家千金也是个惯会装的。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徐祖淼笑着摇摇头。
“看来徐小姐挺关心沈小姐的,真让人感动呢。”明心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谁不知道沈湘湘和明镜不对付,她故意说这样的话,绝对没安好心。
徐祖淼像是才想起来什么,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都怪我这张嘴,明镜,祝小姐,你们千万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明心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冷哼了一声。
明镜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个隐形人,她的沉默更像一种无声的嘲讽。
这时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声,毛娜娜后知后觉的转身,忽然捂住了嘴。
沈舟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到她面前,“三个月后的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没有华丽的文字,没有动情的表白,朴实无华的言语,却汇成了世上最动听的乐曲。
沈舟现场公布婚讯,现场引起的骚动何夸张。
这对毛娜娜来说确实是个天大的惊喜,因为沈舟从来没有跟她商量过,他自己就决定好了结婚的日期。
毛娜娜抱着鲜花,流着泪点头。
沈舟笑了,低头吻上她的唇。
一个简单的贴唇,便让现场几乎疯狂。
不知多少女人心中酸涩难言,沈舟曾经是一个梦,代表着她们的青春年华,他熬走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女,从青涩到成熟,再到为人妻为人母。
她们以为这个梦会永远的成为一个梦,没有任何女人能得到,也便释然了。
而今、沈舟亲手打破了这个梦。
他要结婚了,他残酷的对所有人宣布这个喜讯。
一时、各人心中百般滋味难言。
徐祖淼笑眯眯道:“毛小姐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现场的喜悦气氛中,就连明心都捂住了脸,一脸姨母笑。
唯独明镜秀眉微蹙,清醒的双目冷静的观察着四周。
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在接近。
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蹿出来,紧跟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明镜当机立断扯下头顶用以装饰的幕布,身影如风般留下一道残影,她挡在毛娜娜身前,幕布在她手中旋转、只听“呲啦啦”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响起的是年轻女子愤怒的骂声:“毛娜娜你个贱人,想做我后妈,你做梦!”
突生的变故令所有人吓了一跳,沈舟迅速揽着毛娜娜后退,看到毛娜娜从恍惚到后怕再到难过的表情,沈舟再也压制不住怒意,走上前去抬手给了沈湘湘一巴掌,把她整个人都煽翻在地。
“你这是犯罪知不知道?”沈舟咆哮道。
“明镜。”明心反应过来,快速冲到明镜身边,看到她手里的幕布上边被硫酸腐蚀出一个很大的窟窿,抓着幕布就扔了,紧张的抓着明镜的双手检查。
“有没有受伤?这可是硫酸啊?”
“师姐我没事。”明镜摇摇头。
“怎么会没事。”明心双眼发红,原来明镜下山后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危险的境况,知不知道如果偏离一点,那硫酸就泼到明镜脸上了。
她知道明镜遇到过很多比这更危险的境地,可她亲眼所见,心底很不好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明镜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不仅需要敏锐的洞察力、还要有超常的反应力,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可以说刚才那样的境况,如果不是明镜,毛娜娜今天下场凄惨。
大家看向沈湘湘的眼神,不仅透着几分厌恶。
这心思委实太恶毒了些。
沈湘湘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爸爸,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知不知道那个贱人对我做了什么?她虐待我,把我关起来不给我吃不给我喝,她是要活活饿死我啊。”
她爬起来哭诉道:“爸爸,您怎么能娶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大家听沈湘湘声泪俱下的哭诉,下意识看向毛娜娜,如果沈湘湘说的是真的,那她这个后妈就也挺可怕的,俩人半斤对八两。
毛娜娜脸都白了,沈家的家丑又没法拿出来说,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底恨死了沈湘湘,那些保镖连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都看不住,一群废物。
沈舟指着她:“那么你说、她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不给你吃喝呢?”
“她看我不顺眼,嫉妒我是爸爸的女儿,她要弄死我,这样沈家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毛娜娜先是走过来感谢明镜,然后走到沈舟身边,轻声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对我有怨气我理解,我也不想跟一个孩子一般计较,算了吧。”
毛娜娜神情很是疲惫无力。
她也懒得解释了,今日过后不管外人怎么说她是个恶毒的后妈她都不在乎了,清者自清。
沈舟摇了摇头:“因为你出言不逊,不尊长辈,爷爷被你气进了医院,作为长辈,娜娜教训你没有错,你不思悔改,反而谋算着害人,我沈舟没有你这样不孝不义的女儿,沈客,打110,她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否则她永远也不知道后悔。”
四周一片哗然,这才知道原来沈老爷子是被沈湘湘气进医院的。
那毛娜娜教训她还真没错,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沈湘湘这种继女,确实是最难搞的,一时很多人也理解了毛娜娜。
沈湘湘一听沈舟要把她送警察局,顿时慌了,扑过去抱着沈舟的大腿:“爸爸,我知道错了,您别送我去警局。”
“晚了。”沈舟面色没有任何动容。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尚算成功,却没想到他人生最大的失败,却是眼前这个女孩,他的亲生女儿。
沈舟克制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对战战兢兢躲站在一边的保镖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我带下去。”
沈湘湘眼底射出一抹怨毒,她没想到沈舟竟然真的如此狠心,她目光望向站在后边的明镜,猛然起身向她冲去,口中大喊道:“都是你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眼中的恨意铺天盖地,她最恨的人只能是明镜。
自从她出现后,她的不幸便开始了,没想到今晚又是她坏了她的好事,可以说,明镜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手腕翻转,她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明心大惊失色,下意识拦在了明镜面前,有她在,任何人休想伤害师妹。
明镜身影一闪,便挡在了明心身前,夜风里,响起少女淡漠的声音:“师姐、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她在,她亦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姐。
然而下一刻,沈湘湘便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狼狈的跌在了地上。
明镜皱眉,男人唇角勾着凉薄的笑,伸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真傻啊你,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她永远在拯救别人,却不知道,她才是那个最需要保护的人。
明镜不喜欢对方随意的态度,“你真的很闲。”
“当然喽,侄子保护姑姑,天经地义。”
冉腾霄高大的身躯挡在明镜身前,为她筑起一方坚实的壁垒。
然后他一步步走到沈湘湘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他微笑着伸脚、踩上了沈湘湘的手指。
匕首掉在了草地上,沈湘湘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真的很作死啊,我冉家的人,也敢惹。”
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这盛春的天气,令人忍不住惊起一身寒意。
那个男人俊美温柔的不像话,却偏偏有着恶魔的影子,正人君子谁都爱,但温柔的魔鬼、才最具蛊惑人心的魅力。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窥得冉家这代雄主的威力,从此芳心荡漾、再难将寐。
更有多少人羡慕着、嫉妒着、被他保护着的那个人。
沈湘湘脸颊痛到扭曲,她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简直就是个魔鬼,不、比魔鬼还可怕。
头一扭、便彻底陷入了昏沉。
冉腾霄遗憾的摇头:“啧、真是经不起摧残、这么胆小,干什么坏事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冉腾霄颇为厌恶的收脚,看向面色难堪的沈舟,笑眯眯道:“沈先生不会怪我把您如花似玉的女儿吓坏了吧?”
沈舟能说什么?本就是他教女不严,“冉先生多虑了。”
“那就好,把人送警局吧,记得,一定要好好查,未来我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大家心想,这可真是不给沈舟面子啊,怎么说也是沈舟的亲生女儿,他自己教训可以,别人这么做就是打他脸。
可看沈舟又没怪罪的意思,看来这沈湘湘在沈舟心里确实没什么地位。
也是,一个德行不佳的私生女罢了,半路认回来的,对沈舟本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沈湘湘被毫无形象的带了下去,今晚的闹剧也就落下了帷幕。
众人心中唏嘘着,感慨沈湘湘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恐怕以后不能出来作妖了。
“今天看了一出好戏。”徐祖淼带着徐祖鑫离开,临走时,徐祖鑫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明心的方向,一瘸一拐的离开。
“明镜。”毛娜娜扑过去抱着明镜,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明镜又一次救了她。
明镜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好了,以后她不会给你们添乱了,你和大哥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明镜把她交给沈舟,“好好安慰娜娜姐吧,她今天受惊不小。”
“我知道。”沈舟抿抿唇:“谢谢你,明镜。”
他的眼神真诚,语气诚挚。
明镜挥挥手:“我累了,回家睡觉。”
话落转身离开,明心追上来,瞥了眼身后跟着的男人,小声说道:“那男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他不会就是你那个便宜侄子吧?”
明提的原话,如果你看到一个长的像斯文败类的男人,不用怀疑,他就是冉腾霄,也就是明镜名义上的侄子。
明镜“嗯”了一声,“师姐,我今晚回一趟冉家,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跟妈妈一起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反而我挺担心你的。”
冉家是个狼窝啊。
明镜笑笑,看着明心和林清一起上了车离开,这才转身。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冉腾霄倚着一棵树,微笑:“夜色挺好,陪我散散步。”
明镜打量了他一眼:“伤好了?”
冉腾霄笑笑,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他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永远那么深情,“你是在关心我吗?”
明镜很无奈,“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一直是这样,你现在才发现吗?”
明镜懒得搭理他,沿着路边往前走:“出海的船只和人马准备的怎么样了?”
冉腾霄叹气,“你就不能多关心我一点?”
明镜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那平静的眼神直盯得冉腾霄心底发毛,率先败下阵来。
“最迟这个月底,就可出发。”
明镜点点头,再次往前走去:“有些人我要亲自选,这次飘洋过海,前途未卜,对于人员的善后工作,你要做好,力保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身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明镜没有回头,兀自往前走。
“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吗?你知道那里有多么凶险吗?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一万倍,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身后传来男人蕴含着怒气的声音。
“作为冉家人,这是我的责任……。”
“不要再拿那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了。”冉腾霄疾步上前,绕到明镜面前,高大的身躯拦住了她的前路。
他的气息将她完全的笼罩,路灯下,他看到他的影子与她的影子依偎着,莫名有几分缠绵的味道,那一刻,他的心脏忍不住抽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席卷了他的心湖。
这一刻、他多么的想不管不顾,拥她入怀,就任性那么一次。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只会把她远远推开,他甚至只能靠着这可笑的姑侄关系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明镜静静的抬头凝望着他,她的眼神有种洞悉一切的慧光,仿佛任何的腌臜丑陋都将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冉腾霄有些狼狈的转移了视线,盯着地上交缠的影子。
“冉腾霄,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那样就没意思了。”
冉腾霄自嘲一笑:“你永远那么冷静,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一个机器人,没有感情、没有眼泪。”
明镜皱了皱眉,有些疲倦,“你要的我永远给不了你,所以你趁早息了心思,免得到头来受伤,我们做不了亲人,还可以做合作伙伴,利益远比可笑的感情牢固,你是个聪明的商人,该懂得这个道理。”
明镜话落,一辆轿车停在她的身边,明镜拉开车门上车,轿车卷起一团尾气,绝尘而去。
冉腾霄站在夜色里,整个人落拓的不像样。
叶剑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底难受的紧。
半晌后,冉腾霄问道:“她真的没有心吗?”
她可以为任何人付出生命,唯独她的心,是这个世上最坚硬也最宝贵的东西。
“不是的。”他摇头喃喃,忽然转身,目似利剑:“曲飞台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剑冷不防他忽然提起这个人,想了想说道:“已经痊愈出院了,不过好像失忆了,不记得明镜小姐了。”
冉腾霄冷笑一声:“她说的没错,感情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东西,但是你错了,我可不是曲飞台那个傻子。”
“那就想办法,让他想起来。”冉腾霄重新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站在月光下、光风霁月。
叶剑讶然,霄爷是疯了吗?
曲飞台失忆简直是天赐良机,正好少了一个情敌,为什么还要帮助他想起来,就不怕他恢复记忆跑回来跟他抢人吗?
叶剑满腹狐疑,嘴上只能回答:“是,霄爷。”
冉腾霄一边往前走,一边喃喃:“如果是他呢?”
你还能如此冷静的说出那句——你要的我永远给不了的话吗?
我拉不下你、总有人拉得下来你,到时候这红尘的泥潭、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
黑夜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人紧紧包裹。
月光洒落一室朦胧的清辉,映照出大床上不安滚动的少年。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中,俊美的面容上被一道道青筋撑起,剑眉深蹙,嘴巴无声的大张着。
“不……。”
少年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寂静的深夜。
少年大汗淋漓的睁眼,眼珠里、满是空洞的茫然,以及未来得及消散的恐惧。
黄超听到尖叫声,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就往曲飞台的房间跑。
门被反锁了,黄超拼命拍门,担忧道:“小飞,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半晌后,房间内传出少年嘶哑低沉的声音:“我没事。”
黄超靠着门蹲下来,叹气:“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给你大哥说说……。”
“不要告诉我大哥,我没事。”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黄超想,小飞这次醒来后,性格变得沉闷了许多,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虽然他说自己不记得某个人某些事了,但黄超隐隐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小子恐怕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这四周都是保镖,不用怕。”
这时身后的房间门忽然打开,黄超趔趄了一下差点来个后滚翻。
少年穿着宽大的黑金色睡袍,迈着一双大长腿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你回房间睡吧,我没事。”话落走进了歌房,房间门紧紧关上。
黄超叹气,这家伙天天不睡觉把自己关在歌房里,真不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会怎样。
——
今年三月、沈湘湘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不能以未成年为借口,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恶行承担法律责任。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帮她。
也是这个时候,沈湘湘才真的知道后悔了。
沈舟、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对我如此绝情。
这一刻,她对沈舟的恨意超越了明镜。
她被单独关在一间漆黑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里边只有一张床,房间里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沈湘湘躺在床上,陷入一种安静的崩溃中。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有光透了进来。
沈湘湘躺着一动不动。
盒饭放在她的枕头边,耳边阴影落下,有人用极轻的声音跟她说话。
沈湘湘木然的眼珠动了动,猛然抬头。
那人带着帽子,面容被黑暗笼罩,她看不清五官。
那人转身出去了,铁门重新锁上,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沈湘湘躺了一会儿,缓缓爬起来,拿起盒饭,也不管是她讨厌的肥肉,就那样机械的往嘴里扒。
她绝不能就此屈服,她还没有完全失败,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
送饭的警员和值班的同事交代了一声,便下班了,和其他同事一起走出警局大门,几人边走边商量着晚上聚餐的事情。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些懊恼的说道:“糟糕,竟然忘了接女朋友下班,这下她可要骂死我了,看来今晚的聚餐我要缺席了。”
“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美得你,赶紧的吧,别让你那娇贵的女朋友等急了。”同事们齐齐打趣他。
只是这时间,门口不好打车。
巧的是,刚好一辆出租车驶过,同事赶忙挥手帮他拦停出租车。
男人道了谢,挥手坐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驶上主路,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敬。
“她情况如何了?”
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声,夜色寒凉,却不敌女子娇媚无双。
男子神态更加恭谨:“还算安稳。”
“那就好,本以为这步棋废了,没想到她比我想的要坚强,一个跳梁小丑,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姐说的是,我会照看好她,不会让她出事。”
“接下来,就看这位沈小姐的表演了,希望她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女子哈哈笑了起来。
“小姐、其实江州最可怕的是冉家那位,咱们行事最好更加低调。”男子出声提醒。
“你说的对,这个冉腾霄是个人物,找时间我要会会他。”
想到舞会上看到的那一幕,女子唇角轻轻勾起。
“这江州真是太有意思了。”
——
“这是你要的徐祖淼的资料。”电脑屏幕上,郑青发过来一个文件包。
明镜解压打开,一目十行的浏览。
郑青打了个呵欠,喝了口浓茶,懒洋洋的说道:“怎么,你怀疑她?”
“直觉。”
“好吧,你老人家直觉惊人,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这位徐小姐生平还真没什么令人质疑的地方,她本人能力也不错,不然就凭她这一支,早被徐家逐出去了。”
徐家不算移民海外的家族中最有权势的,但因早些年徐家家主的先见之明,抱上了金大腿,彻底在海外扎根下来,不过这些年子孙不成器,败了太多。
如今的徐家家主是徐祖淼的堂叔,此人不好相与,心胸狭窄,徐祖淼这一支随时有被驱逐的风险,她此次回江州,恐怕就是想借助沈家的势力在江州站稳脚跟,借此跟徐家对抗。
明镜目光落在一处忽然停顿:“她曾在神笃国留学?”
郑青还没想那么多,随口答道:“是吧,神笃国有一个叫神学院的大学还挺有名的,别看名字神叨叨的,倒是什么都教,培养出不少人才呢,她能考上,也是个人物。”
这个大学国内没什么人知道,但在海外名气很大。
明镜想了想:“你派人盯着她,我觉得她不简单。”
“她能有什么目的呢?搅乱江州的风雨?就凭她?”郑青不屑一笑,“不是我小瞧她,江州的两尊大佛,沈舟和你那便宜侄子,她能撼动哪个吧?”
明镜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什么。
事实上她觉得,年会上沈湘湘闹出的那场意外,也许背后就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
会是她吗?
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时间悄然来到四月底,祝家。
明心得知明镜明日就要出远门,很不开心的抱着她。
“别的就不说什么了,不管你做什么,师姐都支持你,只有一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不要让我担心,你可以为了我闯九幽,我也能为你杀神轼鬼,知道吗?”
明镜笑笑:“我知道。”
明心摸了摸她的发顶,眼神染上一抹哀愁:“一眨眼,我的小明镜就长的比师姐还要高了,可是啊,你永远是师姐心中那个小师妹。”
后来的三个师妹,永远也无法取代明镜在她心中的位置。
没有人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张美丽的面容云淡风轻的背后,是怎样令人心疼的成长。
这个世上,除了逝去的师父,只有她,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
她背负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责任,她那么理所当然的做着不该她这个年龄考虑的事,她摒弃了一切凡人的感情,她以为这是修行。
傻孩子、你真的很傻呀你知不知道。
明心克制着感情,唠唠叨叨的叮嘱她琐碎的事情,明镜认真的听着。
走之前她说:“师姐,江州远比你想象的要凶险,我留了人保护你和师妹们,只要你们安全,我就能后顾无忧。”
明心亮了亮拳头,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好久都没活动了,手都痒了,不怕死的就来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镜转身,踏着阳光离开。
明心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尖猛然抽了一下,她拔腿追了出去,扬声喊道:“师妹,我在家里等你,你早点回来。”
少女挥了挥手,算作回应,她踏出第一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直到渐渐消失在明心的视线中。
明心怅然若失的站了一会儿,师妹就是这样一个人,下定了决心做的事情,便从来不会回望。
这也是师父最欣赏她的一点,道心坚定、修行的漫漫长途中,唯有这样的人、才能破除迷障、心无挂碍、涅盘而生。
她们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那么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你回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