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芸薏戒备地远离任何靠近她的人，除非那人是红五星。
看她这么戒备，上前搭话的妇人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热情的笑，体贴地后退了几步，不靠近她，只是自顾自地还在为她指路。
她家肯定是没有亲戚在这边的，如果有，肯定是那种塑料亲戚。
不然爸妈不可能一次都没带她来过这边。
那这个婶婶为什么这么热情还笃定她来找亲戚的？
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
齐芸薏脚下开始缓慢后退中。
才退两步就撞上人了。
齐芸薏回头，看到一个脸上带伤的男生，他面容有些稚嫩，但身高在那儿摆着，说他是少年应该也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有些眼熟。
齐芸薏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相关记忆。
是她试图在雪里淋雪，于是当做借口的那个人。
虽然她不是纯粹的试图当好人做好事，但是她上前帮忙扶他是事实，而且她还给出了自己的手套，结果这个人连谢谢都没有说就走了。
很难不让人对他印象深刻。
相比较起热情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的婶子，身为同龄人，又和她有过交集的少年，显然更来得能让人信任一些。
别看她现在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样子，真动起来手，成年人也得吃个大亏的。
但是真的和成年人对上，还是和同龄人对上这两个选项当中，齐芸薏果断选择第二个。
齐芸薏顺势就拉上少年衣袖了。
妇人一看，神情惊疑不定。
江家的亲戚？
江家能有什么亲戚，就是有，也早就和那个烂赌鬼加酒鬼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
更别说，假如江家有这么个有钱的亲戚，江有财绝对会化身牛皮糖黏上去的，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除非，不是江家的亲戚，是江有财跑掉的老婆那边的亲戚。
要是是佟家的亲戚，妇人还打算卖个好，有钱人人脉广，倒是不企图从人家那儿白得什么好处。
就是万一对方看自己还算顺眼，有好的工作，就想到了她呢？
可要是这个亲戚是江家的……
江家其他人不提，反正和江有财有关的事，妇人是一点都不想沾边的。
还是先观望吧。
周围街坊邻居即使看不下去江有财对自己儿子的苛待，却也丁点援手都不敢伸出。
不是没有同情心，也不是心就那么狠，而是一旦你对江有财儿子伸出援手，就等于被江有财给讹上了。
好在江有财这个烂酒鬼一次冬天喝多了，栽倒在路边，冻了一晚上，给冻死了，不然他儿子能不能长到这么大都还是个问题。
江家只剩下一座房子勉强还算值点钱，不过江有财人虽然死了，可他和人赌钱欠了一堆债。
具体欠了多少只有江有财自己知道，江有财死了，欠多少，就是那些人嘴巴一碰一张的事。
这帮人盯上了江家的房子，毕竟，江家就剩了江有财儿子江随这么一个小孩。
小孩显然是没法还钱的，江家房子也没了，不过那帮人倒是没有做绝。
到底还算存了点良心，给小孩留了个房间，不至于让小孩无处可去，也和他爹一样，冻死在外面。
当然，当年那个让人实在不忍心，在江有财死后，多少给了几分帮助，给了几口饭的小孩。
如今已经长得比周围的大人还要更高，加上他眉眼冷厉，看着就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如今妇人这样看着他长大的邻居，都不敢往他跟前凑。
江家家里又住了一群混社会的不三不四的青壮，就更没人敢和江随搭话了。
江随，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学无术，未来已经彻底废了的那一类人。
他们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原先热情的妇人突然变脸，走了，齐芸薏看她走得毫不犹豫，一点没有之前一脸热情的笑脸，心里嘀咕。
难道她搞错了，其实更凶的，是这个同龄人？
齐芸薏看妇人走远，扭头看身后被自己撞到的同龄人，他脸上有刚刚增添的新伤，似乎刚和人打完架。
除去新伤，倒是没有更多旧伤，不过他的眉眼给人感觉十分凶厉，属于好学生看到了，会绕路走的那类人。
齐芸薏看了一眼他的手，手上也有伤口，他骨节基本全部破皮，而且之前的冻疮，好像并没有好，看着有些可怖。
注意到齐芸薏的视线，江随手像是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藏，随后他眼神很凶，瞪着齐芸薏：“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瞎溜达的。”
“瞎溜达能溜达到这儿来，你怎么不把自己溜达丢了？”
江随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看她还扯着自己衣袖，露出个有些恶劣的笑：“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齐芸薏：？？？
她立刻松手。
妈妈不让她和脑子有病的人往来。
这家伙典型脑子有病，看看她现在的个头行不行？
对她说她看上他了，不提自不自信这个事，单就说他说这话本身，就让齐芸薏觉得这少年可真刑啊。
“好啦，吓唬你的，走吧，我送你出去。”
用得着你送？
齐芸薏脸上的不屑还没完全流露出来，就先看到了好几个流里流气勾肩搭背的更大一些的少年。
齐芸薏当即诠释了何为变脸大师，当即就把脸上的不屑收了起来，转而换成了一副有求于人的谄媚笑脸。
害，作为好学生，能不打架就不打架，为了安全，不丢人。
“你小子，打哪儿拐来的小孩？”
勾肩搭背的混混天团嬉笑着走过来，为首的人看看江随，又看看矮得和个小学鸡一样的齐芸薏，笑着打趣道。
江随言简意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拉着齐芸薏往外面走。
“哎，拐都拐来了，带上去坐坐啊，也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的小女朋友，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这帮人真的很刑。
齐芸薏一点异样都没露出来，就躲在江随身后。
少年，命运早就为一切标注好了价格，当年雪地里扶你一把，外加那双手套的恩情，今天也到了你该还回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