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只见肖炜仍然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怔怔出神。
夏石走过去向他问道：“肖先生，你妹妹呢？”
肖炜抬头向夏石看了一眼，用嘶哑的声音答道：“她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了吗？一直没回来呀。”
此时骆井冷不防问道：“肖灵是不是有个儿子？”
“对呀。”肖炜点了点头。
夏石看了看骆井，好奇地问：“你咋知道的？”
“今早上到肖灵家找她的时候你没注意到吗？大厅的陈列柜上有一个相框，相框中的照片就是肖灵和她的丈夫以及儿子的合照。照片中肖灵大概三十来岁，她的儿子则三四岁。现在肖灵五十多岁了，也就是那张照片拍摄于十多年前，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有二十岁了？”
骆井顿了顿，接着补充：“此外，肖灵的儿子现在没有和肖灵住在一起。”
对于骆井这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和分析力，夏石早就见惯不惊了，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你也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肖灵出门前换鞋的时候，我看到那个鞋柜里全是女装鞋，连一双男装鞋也没有。”
“他儿子在外地读大学？但即使是这样，家里也不应该没有他的鞋子呀……”夏石不解。
肖炜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儿子死了，正因为儿子死了，她才离开鹦鹉岛这个伤心地。”
他的话让夏石和骆井都感到出乎意料。
“死了？怎么死的？”夏石追问。
“意外。”
“什么意外呀？”
肖炜再次叹了口气，接着才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一九九八年年底，肖灵的丈夫因为癌症去世了。
此后肖灵和三岁的儿子陈秋明继续住在岛上。
失去丈夫后，肖灵和儿子陈秋明相依为命，生活十分拮据、凄凉，幸好有哥哥肖炜以及嫂子余红梅雪中送炭，经常接济、帮忙。
然而，祸不单行。
两年后的一傍晚，陈秋明在屋外玩儿，肖灵则在屋里做饭。
等肖灵到屋外去叫儿子吃饭时，却发现儿子倒在地上，面色发紫。
肖灵惊慌失措，马上把儿子送到了岛上的医院。
后来医生查明，原来陈秋明被一颗枣核卡住了气管，当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窒息死亡了。
问题是，陈秋明为什么会吃枣子呢？
哪来的枣子？
肖灵记得，当时和陈秋明一起在屋外玩儿的，还有住在隔壁的一个三岁多的女孩，名叫思思。
于是肖灵到思思家去向思思询问事情的经过。
思思年纪，词不达意，肖灵问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意思：当时有个女人经过，给了明明和她几颗枣子，接着那女人就走了。
可想而知，后来陈秋明和思思一边吃枣子一边打闹，陈秋明不慎被枣核卡住了气管，感到呼吸困难，倒在了地上。思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害怕，就跑回家了。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直到肖灵找上门来询问。
肖灵最后问思思，给他俩枣子的女人是谁。但思思由于惊吓过度，竟然忘记了。
丈夫病逝，儿子也意外身亡，伤心欲绝的肖灵离开了鹦鹉岛，独自搬到城区，租了一间房子，从此每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接下来这十多年，肖炜和余红梅偶尔会到城区探望肖灵，但肖灵却从来没有回到鹦鹉岛这个伤心地。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事物了。
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夏石听肖炜讲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上午经过肖灵的旧居时，肖灵曾感慨“景物依旧人面全非”，原来那里就是他的儿子死去的地方，她重返故地，自然触景伤情。
他还在思索，只听骆井问道：“那个思思后来有想起给枣子的女人是谁吗？”
肖炜摇了摇头：“明明出事后没多久，思思全家就搬离鹦鹉岛了，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
夏石“嗯”的一声：“其实是谁都不重要？那个女人把枣子给陈秋明和思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唉，正如你刚才所，这是意外，谁也不想它发生。”
三人正聊着，段知墨在异案组的微信群中发出了两条语音消息，告知夏石和骆井，他和蓝紫荆在慈和医院的调查进度。
于是夏石语音回复道：“那你们去向潘沐曦当时的主治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唔，我主要是想知道潘沐曦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下这首童谣的。辛苦啦！”
……
过了一会儿，肖灵也回到了派出所。
她的手上拿着两本旧相簿。
“肖姐，你到哪儿去啦？”夏石问。
“我回旧居看看，顺便拿了两本相簿。”肖灵神色有些黯然。
夏石心想，为了寻找嫂子余红梅，她不惜回到鹦鹉岛这个伤心地，在她踏入旧居的那一刹那，所有痛苦的回忆就像脱缰之马一般被打开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夏石试图转移肖灵的悲伤情绪。
“嗯。”肖灵把两本相簿递给了夏石。
夏石翻看了一下，只见相簿里大部分是肖灵和她的丈夫以及儿子的照片。
曾经的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世上。夏石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此时潘所长从里面走出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路芊芊以及物证提取员丁。
“丁，情况怎样？”夏石急不可待地问道。
“夏队，今上午我把在左阳的行李箱中提取到的指纹和毛发，连同那无头尸体的指纹样本和血液样本，一起交给了力哥带回局里去了。刚才力哥打电话过来，经过dna检验，发现行李箱中的指纹和毛发，可与无头尸体做同一认定。”
他所提到的“力哥”就是今上午和他们一起过来的那位痕迹检验员。
现在确证死者就是左阳了。
夏石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了左阳的头颅。
众人一看，骇然失色。
潘所长首先反应过来，声音微颤地：“这……怎么回事呀？”
夏石告诉众人，他和骆井在走访龙家的时候，觉得龙思晴形迹可疑，并且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菜刀以及沾到红土的布鞋和睡衣裤，于是他们根据布鞋及睡衣裤上的红土，找到了埋在甘蔗地中的左阳的头颅，然后他们又重返龙家向龙思晴展开质问，最后龙思晴道出自己砍掉左阳头颅的原因。
当然，他向众人隐瞒了骆井“读尸”的部分。对于走访龙家的理由，他只是含糊其辞。
听完夏石的讲述，潘所长马上吩咐派出所里的两名民警到龙家跟龙思晴做一份详细笔录。
而丁也把左阳的头颅带进去进行查验。
夏石接着又向路芊芊问道：“芊芊，左阳的死因是中毒吗？”
路芊芊点了点头：“是的，死因是口服******。”
“死亡时间呢？”
“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之间。”
夏石想了想，又问：“口服******后，一般多久会毒发身亡？”
“剂量不同，毒发的时间不同。”路芊芊答道，“这个死者是剂量摄入，在服毒后二十分钟到半时之间，就会丧失意识而死亡。”
“也就是，左阳服毒的时间，大概在九点到九点半左右，对？”夏石向路芊芊确认。
路芊芊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认为。”
夏石转头向肖炜问道：“你们是在九点左右到家的？”
肖炜“嗯”的一声：“是的。”
“然后你就去洗澡，对？等你洗完澡出来，左阳就外出了，你老婆他到潘家大宅拍照、搜集素材去了，对不？”
肖炜颔首：“嗯，是的。”
潘所长明白夏石的意思了，叫道：“你的意思是，余红梅是凶手？”
夏石还没答话，肖炜已失声惊呼：“潘所长，你什么？”
“不是吗？左阳很有可能是在你洗澡的过程中服下毒药的。那段时间可以接触到他的人，就只有余红梅一个！”潘所长越越激动，似乎自己的推测就是事情的真相，“对了！她之所以失踪，是畏罪潜逃！”
“不……”肖炜无力地摇了摇头，“红梅她……怎么会杀人呢？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毒死自己以前的学生呢？”
夏石想了想，表示赞同：“是的，表面上来看，余红梅确实没有杀死左阳的动机。”
潘所长正要反驳，他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原来是派出所的一名民警打给他的。
这名民警目前正在岛上余红梅的下落。
难道有所发现了？
潘所长马上接通了电话：“老屈，什么情况？”
只听电话中的那名民警朗声道：“潘所，我们在潘家旁边的那片甘蔗地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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