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贵妃甫一到正殿,便看到穿着中衣坐在灵床上的钟离霂。
他面色红润了些,几个太医围着他请脉诊治,侍女们端上茶水糕点。
几个与颜贵妃相熟的命妇念叨着:“活着好,活着好啊!”
钟离霂远远地看到了颜贵妃,屏退左右的侍女和太医们,颜贵妃疾步上前。
点翠步摇抖成蓝色残影,她眼眶含着泪,紧紧攥住儿子的手臂。
上下打量着面色比原先好了不少的儿子。
“母妃…”
颜贵妃一惊,连忙松开了手:“我儿,母妃抓痛你了吗?”
钟离霂摇了摇头道:“未曾,母妃不必挂心,儿子无事,甚至觉得精神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颜贵妃连说三声好,招呼小厨房道。
“快,做点清蒸鲈鱼,蟹粉狮子头,再煲一盅乳鸽汤,就用上次皇上赏那只,我儿今日一口饭没吃,都饿坏了。”
颜贵妃将钟离霂拉到一边,“靖王妃沈氏也下狱了,她害你罪有应得,还好我儿无事……”
钟离霂却皱起了眉:“…靖王妃?”
“并非靖王妃要害儿臣。”
钟离霂使了个眼色,方才屏退一边的田太医立刻出列:“老臣见过贵妃。”
颜贵妃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田太医道:“老臣方才诊脉,以往脉象的寒虚滞涩之感已除,虽说殿下还是底子薄弱,但是已脱离之前的药石罔顾之相,只要好好调理,莫说是明年春天,活到知天命也不成问题。”
颜贵妃喜上眉梢:“这靖王妃,本宫倒是错怪她了?”
钟离霂点头道。
“靖王妃治疗儿臣之后,儿臣明显感觉身子好转,中毒是因为有个面生的丫鬟用带毒的布巾按上了儿臣的伤口。”
颜贵妃神色一沉,一双美眸微微眯起:“究竟是谁这般心思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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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
沈倾城并未吃上什么苦,便被放出来了。
靖王府的马车停在了诏狱大门口,碧芜过来给沈倾城打伞,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王爷都办妥了?”沈倾城头一回遇到事全程躺赢。
碧芜拍着胸脯道:“那当然了,王爷可关心王妃了,两日便破了案。”
沈倾城调笑道:“哟,抓了谁?”
碧芜稍稍在她耳边道:“太子那边的…戮青——”
听到碧芜这话,沈倾城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此时,御书房中。
钟正霆气得须发皆抖,手中砚台狠狠砸在太子肩上。
太子钟离霁疼得晃了一下,肩上月白色衣袍染上一团乌黑。
兰绮儿到底心疼儿子,拿着丝绢为钟离霁轻轻擦拭。
钟正霆紧接着直指兰绮儿厉声道:“还有你!”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为他遮遮掩掩,叫他无法无天,他怎会做得出这种残害手足之事。”
钟正霆的声音在宣德殿回响。
此处一般用于举行皇家中型家宴,或是皇帝召见一众妃嫔时所用。
兰绮儿咬咬牙,跪伏道。
“臣妾知错,只是臣妾此次前来,是想同皇上说明,此事与太子无关。”
坐在一旁的钟离霄微微蹙眉。
果不其然戮青磕头道:
“是奴才鬼迷心窍,想要帮助折玉向靖王寻仇,奴才对折玉有不轨之心。
太子劝阻奴才莫要被儿女情长迷了心神。
奴才一时记恨太子,鬼迷心窍,又身处困境,故而胡乱攀咬太子。”
兰绮儿顺水推舟:“刁奴,本宫与东宫多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去害人!”
紧接着皇后又磕头道:“请皇上明鉴,太子御下不严理应受罚,但残害手足,霁儿如何做得出此事啊皇上。”
钟离霁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兰绮儿死死掐住手背的皮肉。
他自知大势已去,将要说的话和血咽下。
戮青是他多年的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是最顺手的刀,更是他超越阶层的兄弟。
皇家的兄弟情总暗含着明枪暗箭,可他与戮青不一样,他们是生死交付的亲人。
钟离霄将三人的情境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太子那边是准备弃车保帅了。
但是看父皇的意思,这个事他没有交给大理寺而是皇家内部审理。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皇后和钟离霁的,但是颜贵妃那里死了儿子不好交代罢了。
而钟正霆子嗣较薄,除去钟离霄钟离霂与钟离霁三个年岁较长的儿子。
还有个夭折的二皇子,老五老六都是公主。
七皇子夭折,八皇子钟离霖与九皇子钟离霈都尚在襁褓。
而三个皇子当中,钟离霄和钟离霂的身体又一残一病。
没了钟离霁,钟正霆甚至都想不出来让谁分担国事。
钟离霄心下冷笑,要是救不活钟离霂,怕是皇帝最后的决定,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钟离霁连太子之位都不会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