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名叫江清远的年轻将领身上。
目光或多或少都抱着好奇和探究,“骁勇善战”和“英雄出少年”的褒奖,在四周的窃窃私语中暴露得尤为清晰。
他的战友们倒没有多好奇,江清远的相貌生得太过好看,在战场上佩戴面具也有震慑敌方的作用。
江清远低头,面具的掩盖下,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声音却格外平稳:“……是。”
他伸手摸向后脑,将面具的搭扣取下,展露出自己那张能够惊得景帝失去表情管理的面容。
他眼皮薄而上折,同样是剑眉星目,钟离霄有几分阴沉,他便有几分舒朗,铁血的军旅生活 也没有磨灭他身上的文气。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地在看向他后,又看向远处篝火旁的钟离霄。
太像了,这两个人,若是钟离霄没有毁容,四年前便该是这副模样。
江清远抬头,漫天星子落入眼中,钟正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回到了初见苏瑾岚的那一日。
钟正霆眼睛越过他,显得自己不那么失态,问道:“你家住何处,可还有亲族?”
江清远垂眸娓娓道来。
“臣是曲阳白沙县人,父母是养父母,育有一子,之前每年都有人往家里送银子,臣的日子过得还算顺遂;后来有一年送银子之人没有来。”
他顿了顿,似是在压下什么情绪。
“养父母便将臣扔了出去,臣走投无路,讨了两年饭,一次饥荒实在太饿,便和一群小叫花子到军队的粮仓里偷粮食吃,被抓了个正着。”
“还好军营里那位将军仁善,决定放我们一马,臣想着与其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便投军了。”
钟正霆看着他,目光逐渐柔和:“你是哪一年生人?”
江清远面上似是疑惑不解,口中却早已念出那个他编排过无数次的答案:“回陛下,微臣是景成七年生人。”
钟正霆回忆了片刻,景成七年,苏瑾岚曾经去过曲阳,是因为什么出征钟正霆还清晰地记得。
他也记得自己当初和苏瑾岚因为她青梅竹马的好友闹矛盾,他甚至因为嫉妒杀死了那个男人。
在这种境况下,苏瑾岚又怎么敢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呢?
估计她便是在出征的路上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然后找到江清远的养父母抚养的吧……
钟正霆的眼中涌现出对苏瑾岚的愧疚,在看到江清远的脸时尤甚。
他将江清远搀扶起来,之间这个孩子虽然眼看着弱不禁风。
但是衣袖下的肌肉却蓬勃有力,一张年轻的脸经过了风霜的打磨,却并未见风霜的痕迹。
钟正霆一时间对江清远这个沧海遗孤的欣赏又达到了高-潮。
他养在身边的几个儿子,病的病,残的残,剩下一个太子政见不见得出色,残害手足的手段倒是狠辣无匹。
自己眼看着见老,儿子们却一个个地无望继承大统,此时此刻杀出来一个身体康健又身负军功的儿子。
钟正霆严重不自觉的流露出欣慰:“你如今任何官职?”
江清远抱拳道:“臣在京中任职昭武校尉。”
钟正霆点点头道:“好。”
紧接着,钟正霆对着身后赵德忠吩咐下去道:“拟旨,昭武校尉江清远骁勇善战、功勋卓着,着封忠武将军。”
江清远喜上眉梢,将少年人的纯粹与澄澈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正霆似乎感觉只赏赐江清远未免太过突兀,边对江清远的身后的战友们同时吩咐道:“剩下所有人均将围猎的分数记上,三日后统一论功行赏。”
“至于你,”钟正霆看向江清远,后者立刻抱拳应是,钟正霆点点头:“这次封赏完了,便不为你计分了。”
江清远朗声道:“臣当然毫无异议。”
江清远身后的兄弟们放了嗓子道:“嘿,陛下,您是不知道,我们这大多数狼都是江校尉杀的,别看他跟个瘦猴似的,战场上可悍勇得很啊!”
然后他身旁那个比较稳重的兵士便捅了这个兄弟一肘,让他闭嘴。
钟正霆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表示不碍事。
他拿起那副面具,又询问江清远道:“既然已经入京任职,又为何带着这副面具?”
江清远回禀道:“有人说臣长得肖似靖王,臣担心有人以此做文章,故而一直戴面具。”
钟正霆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虽然非常希望江清远就是她与苏瑾岚的另一个孩子,但是还是不打算在真相完全查明之前就与他相认。
“你是个好孩子,朕那边还有些许烤兔肉,你可愿陪朕喝喝酒?”
江清远似是有些惶恐,惶恐中又透露着些许受宠若惊,这样的神态大大地取悦了景帝。
“微臣遵旨。”他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