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霄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首先颜贵妃那里脸色便开始不好起来,其次是景帝钟正霆,一对威严的眉紧锁,似是在思考什么。
刺客头领满身是血地闭目养神,影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太监抖若筛糠面如土色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唯独沈倾城,她头一次有这种置身于状况外的感觉。
这时钟正霆的目光落到了帐中央言辞凿凿控诉沈倾城的小太监头上。
景帝开口问他道:“究竟是谁指使你栽赃陷害靖王妃的,说不说?”
小太监浑身战栗以头抢地:“回…回陛下,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他眼中涕泪横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时钟离霄看向他,淡淡道:“若不招供,也唯有用重刑了。”
小太监似是更害怕了些,他颤抖的手指向影三道。
“是…是影三大人,是影三大人叫奴才办的……说…说事成之后,便放奴才出宫,奴才不答应便是……便是死路一条!”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影三,影三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他微微弓着腰,可能来的路上便被人打过了。
他冲沈倾城微微低头,五花大绑的姿势让他无法行跪拜礼。
“王妃,一切皆为属下之过,是属下鬼迷了心窍。”
“本王妃想问你,有没有幕后主使?”沈倾城道。
“一切皆是影三之过,影三愿意受死。”
沈倾城不死心地又问了两遍,最终还是只得到影三的这一个答案,心中难免生气不忿。
最后她别过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钟离霄则在暗处轻轻勾了勾她掌心,像是在暗示她一切都过去了。
沈倾城闷闷地将指节勾了回去。
钟正霆坐在上首,声如洪钟道:“既如此,那便将太监德顺跟靖王府影三带再去,连夜押回大理寺听候受审。”
影三走之前,对沈倾城最后一句还是:“属下有罪,愿王爷王妃身体安康,百年好合。”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只是沈倾城再怎样也不相信影三就是全权的幕后主使。
当然,钟离霄也不相信。
“影三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沈倾城在回帐的路上问道。
钟离霄沉声道:“听闻他还有个眼盲的妹妹,租住在京城东四巷,是前些年找回来的。”
沈倾城听罢点了点头,影三是暗卫,自幼便在暗卫营长大,身家底细最是干净不过,若不是足够强大忠诚,也不能来到靖王府领下“影三”这个名字。
而且钟离霄对这些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暗卫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该有的关照一样不少。
找回了影三流落在外的妹妹便是其中之一。
沈倾城道:“我看影三的反应非常怪异,他对我与你的愧疚之情是假装不出来的,但是他只是道歉,却对自己的动机、如何行的事、自己的苦衷,全都闭口不言。”
“影三不会撒谎,”钟离霄若无其事地为沈倾城顺了一绺头发。
“他尤其不会在我面前撒谎,但是我看得出来,影三在说没有幕后主使的时候,眼神是飘忽的。”
沈倾城道:“如今还在冬猎,我们走不得,不如让碧芜和影一他们到影三家里看看他妹妹。”
她叹了口气道:“若是遭遇不测,死要见尸,若是还活着,带回来养在王府里罢。”
说实话,他俩都不太相信影三的妹妹还活着,或者就算活着,现在应该也不在东四巷了。
但是如果人不见了,更能证明影三背后的人很可能用妹妹来胁迫他。
这也算是一条线索。
钟离霄将影一和碧芜叫出来吩咐了下去。
影一的神情没有看出多少端倪。
倒是碧芜,明显有些难受,但她下一刻就将这情绪掩藏了下去,似乎刚才的怪异只是沈倾城的错觉。
但沈倾城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她揽过碧芜的肩颈,轻轻抚了抚她肩胛,复而又拍了拍。
“我知道,你们暗卫之间的情感很好,都是出生入死过的感情。”
沈倾城叹了口气道:“没事的,想难过不用掩藏,人怎么能没有感情呢。”
碧芜声音带上哽咽:“王妃…”
她早把碧芜当成妹妹,又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如果影三妹妹还活着,我们便接过来,你没事也可以去看看她。”
见碧芜哭得不可收拾,沈倾城用求助的目光看了钟离霄一眼。
她最后还是道:“碧芜,要是你太难求的话,我便同王爷说一声,影一一个人去便好了,你不用去了。”
碧芜擦了擦眼泪道:“无视,碧芜没这么娇气,碧芜这便和影一去。”
沈倾城道:“你也不放心他妹妹吧,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碧芜点点头,和影一一同出去了。
眼见碧芜走远,钟离霄此时此刻才同沈倾城道:“这丫头,都要被你惯坏了。”
沈倾城反应了一会才发现钟离霄是在开她玩笑。
她回忆起第一日见碧芜那天,这姑娘脸上满是和年纪不相符的坚毅和冷然,如今被她惯得倒更像个小姑娘了。
沈倾城轻笑一声道:“你不是连碧芜的醋也吃吧,她心里你可比我重要啊,要吃醋也该是我吃吧?”
钟离霄还没说话,这时一个声音在营帐外通报:“王爷,有人递了信来。”
他同沈倾城对视一眼,沈倾城扬了声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从王府带来的小厮,影一和碧芜去寻影三妹妹,影二因为找钟离霄时骑马摔下山跌伤了腿,如今二人身边倒没了惯用的人。
只能这小厮顶上来了。
信封用火漆烙了朵干花,花不知是什么花,就是整个信封都散发着一股女人的香味。
沈倾城瞥了钟离霄一眼,钟离霄单手拢在唇边清咳一声。
她拿着信无所谓道:“算了,你拿去吧。”
钟离霄拿过信,一把扔进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