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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再加上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饭点,餐厅里没什么人。

服务员小姐显然认识言臻,走在前面似乎一直想回头看,但是因为良好的服务态度而生生忍住,叶翡看了一眼清漠精致的侧颜,心想这个妹子忍的真是好辛苦,要是言臻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不让自己看……她觉得宁愿再去跟昨天那把刀干一场。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色冷清晦暗,铅灰的霾云翻滚弥漫,餐厅的玻璃顶上仿佛可以轻易的接触到云层,光线有些暗淡,于是开了无数盏日光灯,玻璃光淋漓的影子和灯影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仿佛外面的街景似乎有些梦幻。

依旧是靠窗户的位置,点菜的是叶翡,她总觉得服务员小姐会因为看言臻而忘记了自己点的菜,因此每次都说两遍,弄得服务员小姐非常不好意思。

“吃完了去买菜吧?”叶翡道。

“为什么要买菜?”

叶翡叹气:“不买菜你吃什么?难道天天出来吃吗?”

言臻不置可否,最终只是淡然的点点头,就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不说话。

叶翡解觉得他又多了一个毛病,出门就不说话。

她看向了窗外。

过了一阵子,言臻忽然道:“你一直盯着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叶翡脱口而出:“不看窗外难道看你吗?”

言臻弯起唇角:“你要是想看我也不介意。”

叶翡骂道:“你这是越来越来自恋不要脸了!”

说着松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纱巾,言臻又道:“以后换纱布我来,瞧你包扎的,真丑。”

叶翡:“……”

这她就很不服气了,好歹是干了将近十年的老鸟,怎么可能连个包扎都不会?

于是她从水果拼盘里扎了一片水果,轻蔑道:“就不!”

然后恶狠狠的将那片水果咬了一口,一时间没注意,自己吃在嘴里的,竟然是片柠檬……

顿时酸的牙都倒了。

说起脖子上的纱布,叶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昨天那把刀。

和那个持刀的人。

她皱眉:“昨天那些人……”

“军方已经介入调查了。”言臻道。

这个说法叶翡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老上将受到了袭击,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各方面的重视,但是她依旧想知道,昨天的那把刀,来自何方。

不论是那个持刀的人,还是之前吃饭时在酒店里那一枪远程狙击,都让她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危险,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持刀者身上强烈的杀念,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非要杀了自己?

服务员开始上菜,叶翡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等到菜都上齐了,言臻扣着桌子示意她吃饭,她才道:“如果调查结果出来了,我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言臻道,“放心。”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言臻忽然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早上在军区医院进行了一番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又回到了大院里,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叫言臻和叶翡下午过去吃饭。

在经过昨天一系列惊心动魄又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老爷子不可能不对叶翡的身份起疑,而其实叶翡也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老爷子就对她这个人存疑,但是后来为什么还是同意她和言臻结婚,这其中的缘由她也从来没有思考过,因此今天与其说是叫吃饭,倒不如说是……去“兴师问罪”更合适一点。

言臻当然也猜到了老爷子的用意,于是捂住电话的音筒,无声的询问叶翡:“去不去?”

叶翡点头,于是言臻答应老爷子:“好,待会就回去……我们现在在外面吃饭……嗯,爷爷再见。”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出了餐厅。

而就在他们出去没多久,大堂的服务员小姐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前台的招待看着那位身材窈窕的客人被服务员引进去,去洗手间时笑着低声对身边的同事道:“咱们今天真是幸福死了,刚才来了言臻,现在又来了闵菁华!”

另一个八卦道:“可是言男神带着一个美女啊!那是不是他女朋友?”

“怎么可能?”前一个鄙夷道,“男神之前也和别人来吃过饭!”

“你这明显是自欺欺人嘛……”

“哈哈……”

==

叶翡下车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下午三点半。

她还以为其他人都在,结果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里只坐着老爷子一个人,正在端着茶杯看书。

见她和言臻进去,抬起头隔着老花镜看了他们一眼:“来了?”

叶翡莫名的有一种被班主任抓包的感觉。

虽然她没有过班主任……

言臻应了一声,拉着叶翡过去坐在了老爷子的身边,柳姨连忙给他们端了两杯热水。

老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吩咐道:“做饭去吧,下午两个孩子在这边吃,记得炖一道鲫鱼红豆汤。”

柳姨“诶”了一声,进厨房去了。

“受了伤不住院,早上跑的倒是快,”老爷子一板一眼道,“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

叶翡偷偷看了老爷子搁在茶几上的书,竟然是一本奥斯汀著《傲慢与偏见》的中文译本,书封面都已经很旧了,纸页也已经泛黄,而且看印刷版式,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

叶翡正在仔细辨认书帧上的出版商是不是商务印书馆,老爷子忽然瓮声道:“看过?”

叶翡顿时被吓了一跳,抬头答:“嗯,看过。”

“我觉得你也看过,”老爷子将书拿起来夹在腋下,起身往楼梯口走去,“都来。”

叶翡看了言臻一眼,只得起身跟上去。

跟着老爷子到了他的书房。

这是叶翡第二次来这间书房,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她和言臻照结婚照的时候。

老爷子将那本老旧的《傲慢与偏见》放在了写字桌上,头也不回的道:“还记得这本书的情节吗?”

叶翡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但是这问题难免也太奇怪了些,但是她依旧回答:“记得……”

“觉得这本书写的怎么样?”

叶翡眉头一皱,心想,自己是回答,奥斯汀文笔辛辣而滑稽,通过对爱情的描写却展现出了英国乡绅阶层的实际生活场景,还是回答,这部小说一反当时上流社会矫揉造作的写作风格,现实而风趣,或者回答,伊丽莎白·班纳其人……

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老爷子自顾自道:“我觉得这书写的不好,说是现实,其实一点也不现实……且不说门不当户不对,思想的不对等怎么成就爱情的至上论?”

叶翡眼皮忽然一跳,她心想自己好像和言臻没有思想不对等吧……

她暗自偏头去看言臻,却见言臻唇角竟然带着点笑意,这让叶翡非常之惊奇。

但是老爷子却非常仔细小心的将那本书收进了书架,回头道:“我至今也不明白喜欢这本书的人是怎么想的……”

叶翡:“……”

这又是哪个次元的话题?

老爷子站在桌子前怔然的看了半响,最终长叹一声,按着桌子边沿缓缓地坐下。

“都坐下吧。”

言臻拉着叶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老爷子看向窗外浮沉的云翳,低声道:“那本书是阿臻的奶奶最喜欢看的,但是我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出来它哪里好看……”

叶翡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刚才一直盯着的那个相框上。

老爷子将相框转过来,推到叶翡面前,咕哝道:“喏,这就是,当年可漂亮了……”

确实很漂亮,即使是模糊的黑白照片,也能让人觉得这是个极其秀美的女子,一眼就可心生好感。

“她是当时金陵大丰银行行长的千金,我娶她,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翡将相框默默的推回去,这样的故事发展,完全出乎她的预料,难怪老爷子会有刚才那么一番论调,大概是因为……他和那位千金,其实就是现实版的伊丽莎白和达西吧?

“当时我和她门不当户不对,甚至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拢,但是她就是喜欢我,”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得意,语气也不由得温柔了许多,叶翡沉默着,他继续道,“但是她一点也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和条件,在延安那几年身子早就垮掉了,后来胜利了搬到北平没多久……”

他骤然停了下来,但是结局是必然的,这大概不是个浪漫唯美的故事,任谁听了都会唏嘘感叹,一个生于农村行于荆棘的革命者,一个从来都憧憬着斯嘉丽式爱情的千金大小姐,现实不是小说,大概不会随着人们的想象发展。

“……到北平没多久,她就被国民党间谍杀害了。”

“呃……”叶翡一愣,看来她不仅没有猜中故事的发展,连结局都没有猜中。

“但是后来凶手都没有找到……”

叶翡忽然不能明白老爷子这句话的意义,只能沉默着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但是他接下来道:“昨天在酒店包间里那一枪,是冲你的来的吧?”

叶翡豁然抬头去看他。

老将军因为年纪已过古稀,面上满是岁月的褶皱和老人斑,但是他的神情却如此沉静,波澜不惊。

但是他就像一杆沉静的枪,沧桑风雨卷掠,峥嵘岁月洗刷,都不能减损他的锐度,他可以回忆起往昔的柔情,也可以瞬间显露出过去的铁骨。

是战场的硝烟血雨成就了他,于是即使和平年代,他也依旧保持着识破危机的眼力和精准。

……

昨天那一枪的远程狙击,从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以为是冲着老爷子去的,于是下意识的将老爷子带倒在地,意图躲过那一枪。

当然确实是躲过了,但是之后她去找弹片的时候看见子弹陷入墙上的位置,是在沈婧清座位背后偏左的位置,而沈婧清的位置,就在她和老爷子中间。

而后来到了后院,她遇到了那把凶险的刀,她才终于明白,这里有人想要她的命。

于是此刻她看着老爷子,用和他同样沉静淡然的神情回答:“我想……是的。”

老爷子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一年前旭光找我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我还想着到底是哪个孩子会来我们家,结果他把资料拿过来我就傻眼了,叶翡,叶翡……你知不知道,叶永确实是我的兵啊!他死在渡江战役里,那明明就是最后一战了!”

林旭光是国安部副部长的名字,而叶翡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假身份只是杜撰来的,却不想,她所谓的和老首长有旧的爷爷,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唉……我甚至真的以为你就是他的孙女了,可惜……”

半响,叶翡低声道:“对不起。”

老爷子却摆摆手,苦笑:“现在轮到你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叶翡,是国安部九局的特工,代号水妖,中校。”

老爷子点头,似乎有点惊讶的道:“我记得你今年也就才二十五岁,已经中校了?”

“嗯……我是特别行动组的,所以和一般人编制不太一样。”

“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蓦然道,“这件事说起来蹊跷,林旭光去年来找我,说是有个忙要我帮,事关言臻。我就问是什么忙,他也不肯说,就说让我六月份去江宁接个姑娘回来,如果阿臻不反对,就让他们先假结婚,如果阿臻不同意,他们再想办法,反正一定要给这个姑娘安排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并且一定要让她待在阿臻身边。”

他看向叶翡:“这个姑娘就是你。”

叶翡默然的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我问过他好几次,他也不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直到六月他把你的资料递过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他们安排你到言臻身边是为了什么,虽然看起来不需要担心什么,但是要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的孙子身边,我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是为了执行任务,”言臻忽然出声道,“不止是你,连她都是一直到九月才知道具体的任务细节,而且还是她事前察觉出不对,跟着我去了伦敦上面的命令才下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保密保的……”老爷子失笑,“连自己人的都不认识了,还执行什么任务?”

言臻也淡淡的笑了一下。

“怎么了小叶子?怎么不说话?”

叶翡皱眉,随即道:“言臻说的对,我之前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而且一直到现在我也非常不能理解,要我和言臻配合执行任务,直接通知我暂时调入他那里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把我送到江宁,再由您接回来,再……”

再伪造出一个言臻未婚妻的身份,再和言臻结婚成为一家,不嫌麻烦吗……虽然她现在很赞赏部长当时所做的决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质疑这种行为的用意。

老爷子的眉头罕见的紧紧拧在一起,半响他道:“我今早专门和你们国安部长陈长生谈过,他隐晦的指向了……8·23事件。”

叶翡的眉头顿时拧的比他还紧。

她从不知道,原来这件事已经上升到成为国安部记录在案的“事件”序列。

八月二十三这一天,F·A牺牲,“斩夜”行动彻底失败,整个北斗都仿佛陷入僵局,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个抽调各局各部的精英异能特工,历时半年之久组建起来的特别行动组瞬息时间就崩解,几乎所有人不知所踪。

老爷子叹道:“8·23事件的严重性远远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所以现在不论是谁提及它,都是谨慎无比……”

“您……您知道这个事件——”

叶翡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爷子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任何细节性的东西,甚至不知道这个事件究竟指向了什么。”

叶翡一愣,随即只能叹气。

是了,王牌陷落,整个高级特别行动组都解散,连他们这些当事人都丝毫不知情,更遑论别人。

如果“斩夜”行动的失败影响力如此之大,甚至严重到一种不可想的程度,那么将她这个人整个调转身份,几乎是偷天换日做到这种程度,倒也就不是说不过去了。

“昨天那些人的主要目标是你,”老爷子对叶翡道,“至于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的行踪,军部好国安部已经开始联合调查,一有消息就会通知的,你们也别太担心。”

叶翡只能点头,言臻却忽然道:“8·23是第几序列事件?”

老爷子看了叶翡一眼,道:“第二序列。”

“这么严重?!”叶翡惊道。

第一序列事件的性质定义是危害国家安全,主权和领土完整,政权危机,特别重大情报泄露,核武器威胁,以及人民群众安全受到威胁或存在巨大隐患等,第二序列仅次之,老爷子说很严重,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言臻也惊讶道:“近几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件……”

老爷子缓缓站起身,依旧语调沉静的道:“再严重的事件,最终也是要解决的。”

沉默。

半响,老爷子招呼道:“行了,下去吃饭吧!”

说着径自走出了书房。

叶翡在窗户边坐了一会,也起身:“走吧,出去了?”

言臻转头看了她两秒,忽然道:“没事的。”

叶翡失笑:“能有什么事,‘斩夜’行动都过去两年了,该安歇的人也已经沉寂了,上官我也见到了,真相慢慢会浮出水面。”

“你能这么想最好,”言臻道,“我知道炎帝的牺牲一直都是你的心结。”

“心结啊……”她动作很慢的挑眉,“她就死的那么不明不白,我连她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言臻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低声道:“你刚才不是也说,总归会有真相的。”

==

从楼上往下走时,叶翡忽然道:“言臻,我们回家吧?”

“好。”

老爷子本来想留他们吃饭,但是叶翡坚持回去,老爷子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也就放他们回去了,并嘱咐柳姨做好了红豆鲫鱼汤给叶翡送过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言臻开车,叶翡脱了鞋蜷在座位上,头埋在臂弯里看手机。

“你这样不难受吗?”言臻问道。

“还好。”叶翡道。

言臻又问:“你在干什么?”

“我想问问张局长关于8·23事件的情况……”

“他怎么说?”

“我还没联系上他,”叶翡抬头,“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告诉我的,上次我让他查一下格罗特菲尔蒂号上的那些杀手,他好像查出来了,但是就不想告诉我结果,他这个人就是——”

她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言臻转头问:“怎么了?”

她缓缓道:“伦敦港船上的那群杀手,青蛇刚进大陆那天晚上雀鸣那群拿砍刀的,还有昨天的骚乱……应该是一方人。”

她又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这个情况简直让我……没办法说了。”

言臻默然,半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多想,你还有个任务在执行,一起都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再说。”

叶翡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鸡窝,他无聊而又耐心的又给叶翡理顺,叶翡无语道:“你无不无聊啊?”

言臻没有说话。

叶翡又开始看手机。

刚低头,言臻又道:“别玩手机了,小心眼睛。”

叶翡:“……你不觉得你今天话有点多吗?”

“不觉得。”

“好吧,但是我这么觉得!”

“哦,”言臻应了一声,“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叶翡:“……”

“哲学家你厉害了,你不应该去做演员,你应该进雅典学院。”

说话之间车子行驶过立交桥,叶翡看看车窗外晦暗的天色,又看看开车的言臻,目光凝聚在他下巴上细细的伤口上,不禁伸手过去轻轻摸了一下,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谁先不小心的?”意指她脖子上那道血口。

叶翡倒是理直气壮:“我打不过那个拿刀的!”

想了想又道:“你怎么不来帮我,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厉害,刀子飞的就像下雨一样!”

言臻蓦然不说话了,车窗外喇叭呼啸的声音和轮胎擦着地面的刺耳响声如此清晰,叶翡偏头去看他,而就在她的目光接触到他面颊的那一刻,他道:“对不起。”

叶翡一怔,似乎没有听清般的道:“你说什么?”

言臻重复:“对不起。”

叶翡缓缓将头枕在膝盖上,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见其他人绊住你了,你别……”

“我知道。”言臻顿了一瞬,车子行驶进了小区。

叶翡看了他好一会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于是自顾自道:“其实昨天那样不算是很危险,你看也就一点小伤口,根本没什么事,就是那个人来的实在太突然,而且他的刀法确实非常精湛,不过最后还是你救得我——”

车子猛然间刹车——“刺啦”一声,叶翡的话语被吞没进去。

“别说了。”言臻忽然出声,声音有些沉,也有些刻意的锐利。

叶翡顿时不说了。

僵坐了两秒钟,她看了眼车外:“到了?”

说着她弯腰去穿鞋,头低下时她听见言臻的呼吸声似乎有些重,她将鞋的扣子扣好,一抬头,发现言臻正看着她。

那是一种认真而执拗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能轻易的看进人脑海心湖,看见那些情绪的涟漪和情感的波浪,又或者是具有温度,崩裂的熔岩般灼热而刺眼,叶翡被他看的心中一窒。

“我很后悔,”他低声道,“我后悔昨天没有带枪,后悔没有让你留在包间里,我以为那些人的目标是爷爷,我觉得应该先保护他……”

他盯着叶翡的眼睛,缓慢的抬手,似乎是想看看她脖子上的伤口,但是最终轻而缓的手指却落在了她鬓边。

“我不应该让你受伤,更不应该让你流血……”

叶翡偏过头去:“没关系,从前不都是——”

“那是从前,”言臻打断了她的话,轻柔温和的道,“现在你有我。”

“让你受伤,就是我的错误。”

“看见你流血,我很害怕。”

“对不起……我不想你有半分损伤。”

叶翡的手按在他手上,沉默着,最终凑过去轻轻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回去吧。”

她拉着他的手走进电梯,一直到进门之后也没有松开。

叶翡换了鞋,要脱外衣,抽手的时候言臻却反握住她的,也没有松开。

“我脱个外衣——”

言臻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她靠着墙,被他圈在自己怀里和墙壁之间,像是一个牢笼,然后他低头,吻了下来。

似乎力度有些大,牙齿碰撞出轻微簌簌的脆响,唇上的温度彼此不一,却又如此相近。

如果说冰也可以燃烧,如果说风也可以凝形,如果说云也可以化作一捧雾,如果说水也可以摇曳成风铃花朵,那么大概就可以形容和情人接吻的感受。

人的皮肤血肉总是如此柔软,如此敏感而真诚,你去亲吻她,就可以感觉到她嘴唇的柔软,敏感,和她情感上的真诚。

没有分毫的欺骗。

他吻着她,听见她轻微的喘息,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牙齿之间,冰冷的鼻尖触到他的脸颊,明明眼睛闭上却依旧可以看见,或者说是感受到她青黛羽睫上的水雾,最终化作一场甘霖,淅淅沥沥的落下去。

叶翡的呼吸声很重,似乎真的要喘不过气来,言臻离开她的嘴唇,贴在她的下巴上,手一伸扯下了她的外衣,抛过去到沙发靠背上,呢喃道:“这不是脱下来了吗?”

叶翡觉得他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于是不言语,白了他一眼就要推开他。

“你去哪?”

言臻箍住她的双腿,丝毫不动。

“那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她问,双颊嫣红,目含秋水。

言臻微微放开她,她刚迈出去第一步,就又被他拉了回来,再次吻住。

她搂住他的脖子,于是言臻带着她往里走,就像一场旋转的舞步,一直到卧室门口,他直接将门踹开,拥着她踢踢踏踏的进去。

他吻过她的鼻尖,下巴,她的鬓边,她的耳垂,甚至是她依旧缠着纱布的脖子,叶翡干脆踢了鞋子站在他脚上,他揽着她的腰肢强行将她贴近自己,于是她折成一个妖娆妩媚的弧度。

言臻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叶翡揪着他的衬衫领子道:“……现在是白天!”

社会主义大和谐。

昏暗的天光在透过窗帘徘徊而过,时间徘徊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言臻抬起头重重舒了一口气,从她身上爬起来,又将脸贴在她脸颊上。

“叶翡,”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沙哑,却致命的性感,“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胡说什么呢!”叶翡骂了一句,想翻个身,但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好像刚才那一场,把她的力气全都带走了。

言臻手一伸将她揽过去拥在怀里,手却从她背上滑下去,叶翡立即低吼:“你省点力行不行!”

言臻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她去按言臻的手,言臻贴在她耳边问:“疼吗?”

叶翡最终将手放在他腰上,道:“还好。”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连路灯都似乎静寂了起来。

过了一会,言臻将她捞起来去洗澡,叶翡看着床边若有所思道:“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买的避孕套?”

言臻淡淡道:“很久以前。”

叶翡追问:“很久以前是多久?”

言臻悠然答:“忘记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言臻已经换了一条床单,她慢慢的挪到床边,言臻就将她用被子卷起来抱在了床上,然后他自己也钻了进去,再将叶翡搂在怀里。

叶翡呵斥:“别搂那么紧!出汗!”

言臻一点也没有松开:“我愿意。”

叶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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