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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奸邪妄佞今日陛下所乘那马车便是你所制吧”
刘大夏这个时候却缓缓的站起来,瞪着张仑暴怒咆哮“进献奢靡奇器、以小技惑君怎的不是奸佞”
“国之发展,便须百工”张仑皱着眉头,试图想要讲讲道理。
然而人家却愈加怒气澎湃
“易系辞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小儿妄图以撮尔小技惑君,此为国贼”
马文升亦是站出来双目喷火,瞪着张仑高声怒吼“为国君者,当重道轻器怎能以器惑之”
“古来圣贤君王无有不重道轻器者,撮尔奇器小技自当摒弃唯求大道,方能清明”
张仑笑了,他的真的是笑了。
笑的很悲凉、笑的很无奈。
后世儒家被打成封建糟糠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这些蠢物一味的提倡“重道轻器”。
若是自行研究于此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要站在朝堂上治国并以此为策
做得活字印刷的毕升生平记载都没有多少,甚至延续至大明活字印刷都没有怎么推广开来。
因为“名教子弟”们觉着雕版更有神韵,非说活字呆板生硬不屑用之
还有佛朗机炮、后来跟葡萄牙人买的火炮,明明就知道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却依旧摒弃百工。
朝堂上下一个个的蠢物们高举名教旗帜,争权夺利甚至为了一个名头就拼死跪谏
终至于清末国破山河碎竟被人打的凄惨割地赔款沦为半殖民地,我巍巍华夏惨遭践踏羞辱
若说根由清末那些蠢物有罪,难道这大明朝堂上下的蠢物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么
“撮尔奇器小技”张仑那双丹凤桃花中露出些许悲凉,缓缓的对着皇帝拜下,沉声道。
“小子但请家中亲兵、弟子携小子所须展示之物前来”
顿了顿,张仑沉声道“展示时,或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哼老夫却要看看你是用何种雕虫小技迷惑君上”
不理暴怒的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弘治皇帝看张仑已是胸有成竹,摆手沉声道“准”
不一会儿,张家的三百携火绳勾枪的老亲兵们已被领至御前。
一辆辆披挂着厚重布料的车驾,在中官、侍卫的引领下也进入了经筵场中。
从车驾上卸下来一个个巨大的箱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可以挂布帘组装起来的架子。
熊烈山则是命人将那一百只披挂了大明铠甲的羊群,牵到了那堵城墙的木桩前拴上。
“小子禀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先检查这羊身上的铠甲及那段城墙”
一切准备停当后,张小公爷一脸肃然恭敬下拜。
“善”弘治皇帝点了点头,随后起身下了高台。
台下的六部众臣与刘大夏等人虽然也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队伍前行检查了一下铠甲。
这些铠甲都没有问题,看着便是新造之物。
而且皆属于目前大明能够装备上的最好的铠甲,基本都是小旗穿的。
还有几件只有百户能够有资格穿,哪怕是总旗都没有资格穿这么好的铠甲。
再走到了那道新建的城墙前手按脚踢了几下,这也比一般卫所的防御要好多了。
所有人都看了一圈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刘大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马文升。
他已经感觉到丝丝不对了,这张家子分明就不是要跟他辩论经筵的。
由开始到现在他都留意着张家子的神态,虽然不得不承认这张家子有一副好颜色、好风仪。
但最让刘大夏忐忑的是从头到尾这张家子眼中出现的,就只有两种反应。
嘲讽、悲悯,还有浓浓的悲愤
“小子请御前演武,求陛下恩准”
张仑推山倒柱躬身下拜,声音虽稚嫩却无比洪亮甚至带着丝丝的颤抖
弘治皇帝看着拜下的张仑,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从他刚才的眼神中弘治皇帝看到了那种悲愤,看着张仑弘治皇帝轻轻点头“善”
张仑豁然起身,昂首快步走到了张家的那些老亲兵身边红着眼珠子低吼“列队准备”
张家的老亲兵们早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却见他们哗啦啦的在距离羊群五十步外摆开了阵势。
三十三人为一队分作三排开始装药、装弹,另有一人吹哨拿旗做发令官。
“一队准备完毕”
“二队准备完毕”
“三队准备完毕”
朝臣们被这金戈铁马的气势,和这声破苍穹的呼喝猛然震慑的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都知道张家的老亲兵是一支精锐,但没有人真的实际体验过。
而这个时候张家老亲兵们体现出来的纪律性,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精锐。
“预备”
发令官开始举起了旗帜,第一排三十三人分站、蹲、跪三姿态据枪
“哔”
一声哨声尖锐的响起,便听得“轰轰轰”的火绳勾枪轰鸣声炸响
硝烟弥漫
“咩咩”那羊群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和无力的惨叫
张仑突然内心猛的一颤,他似乎看到了清末八里桥的那一幕。
无尽的蒙古骑兵、绿营官兵咆哮着试图冲入英法联军的阵中,然而却在半途上凄然的被弹丸击落下马
他们鼓尽了那个王朝最后的一丝血勇,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赢得哪怕一丝胜利的希望。
然而
“二队”哨声再次响起,随后便是在硝烟中“咵咵咵”的步伐踢踏声。
朝臣们眼见第一队直接后退到三队位置,而二队进一队、三队进二队。
“哔”
“轰轰轰”一声哨响,一排排的火绳勾枪再次轰鸣。
硝烟中,羊群的惨叫声渐渐的减弱了
张仑昂起头让自己湿润的眼眶不要落下泪来,这一幕何其的相似
血勇之气在跨越时代的钢枪利炮前,显得是那么的凄然、悲壮,和挣扎
只是徒劳罢了,一旦落后了就只能是面临着挨打
或许他国的文人墨客会悲春伤秋的说上几句可悲可叹的话,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享受着劫掠来的成果。
“三队”
二队退至三队位,三队进之为一队
“哔轰轰轰”
“一队”朝臣们惊恐的发现,一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哔轰轰轰”
已经再也没有羊群的惨叫声了,甚至现场他们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火绳勾枪炸响的轰鸣声
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连接不断的火力每队都射击了三轮,那高台上的弘治皇帝已经无法坐住了。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从他的高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五十步外的那些披着甲胄的羊群
在第一波火枪射击的时候,凄惨的翻倒了泰半。
连续三队射击第一轮射击结束的时候,那些羊群实际上已经全部倒地。
然而射击还在继续,一枚枚的弹丸“啪啪啪”的击打在这些羊的甲胄上。
那些甲胄早已经被打的支离破碎,羊的腥血顺着那甲胄的破损出不断的涌出
硝烟散尽,国朝重臣们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望去。
却见那些穿着甲胄的羊群没有一只还能站立的,只有在血泊中不断抽搐的。
“拿过来朕要看看”弘治皇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都泛红了。
大内侍卫们飞快的跑过去将十几只羊拎过来,其他的羊则是被大内侍卫们清理空了。
弘治皇帝一摆手让那些拎着羊来的侍卫们,把滴着血的羊放在了张仑所在的经筵台上。
然后撩起袍子快速奔下高台,走到了那经筵台下赤红着眼珠子甚至要亲自动手去翻动死羊。
“陛下”边上有中官试图阻止,但却被弘治皇帝转过头来赤红着眼珠如同要吃人一般。
猛然一摆手甩开了这中官“滚开”
然后完全不顾那羊血溅染到自己的龙袍上,亲自动手去拨开、翻动那些甲胄。
一众大臣们也沉默的走了上来,几个熟悉武事的亦开始默默的翻动这些穿着甲胄死去的羊。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张仑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的响起,弘治皇帝一身血污的站起来赤红着双眼看着张仑。
一众朝臣们亦是起身,抬首望着他
“火炮准备”
张仑转过身去,猛然一声暴喝。
却见五门鹰炮、十门后膛装速射炮被推了出来,在四百步外一字排开。
老亲兵们已经开始熟练调整炮口的射击角度,同时一桶桶的火药、一排排的炮弹被抬出来。
狰狞的炮口、炮身上那些繁复的花纹和朝臣们未曾见过的文字都说明这并非是大明的产物。
“陛下还请回到龙椅上,那里看的更清楚”
张仑长揖到底,对着弘治皇帝躬身道。
弘治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点了点头“诸卿,随我上台看痴虎儿演武”
说着,他甚至都不等萧敬他们便快步小跑的回到了那高台上抬首张望。
在他身后的众臣,甚至是刘大夏、马文升二人也脸色阴晴不定的跟了上去。
发令官也已经小跑到了火炮旁边,当所有老亲兵根据炮位呼喝着准备完毕后。
“轰轰轰”
炮声轰鸣中,弘治皇帝等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刚才他们亲手触摸过坚固的城墙。
在炮弹的撞击下如同那纸糊腐朽的废屋一般,顷刻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