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茫然四顾,不明所以,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也就不纠结这些了,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何丹成之后的,自己会进入这么一个奇怪的梦里。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两颗鲜红的桫椤圣果。
尽管不清楚那果子是个什么品种有什么功效,但总归,能种在这仙草遍布的百草园里,又能被方才那对兄妹那般重视的,绝不会是什么凡品。
周围的场景忽的一转,她似乎正身处一座大殿之中,大殿金碧辉煌,竟和当初她在罗刹洞轮回台中的所闻所见有些许相似。
那个碧衣女子依旧背对着她,她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两颗鲜艳欲滴的果子,正是先前在百草园中看到的桫椤圣果。
桫椤圣果被采摘下,难道说已经成熟了?
这么说,五百年都过去了?
“你决定好了?”低哑的男声响起,那个墨衣男人慢步靠近,沉声问道。
女子回身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人咬紧牙关,好半会儿才压住腾腾的火气,尽量将语气放缓:“你知不知道这事有多危险,一个不好,你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可是,我有两次机会。”女子指了指桌案上的桫椤圣果,道:“它们都属于我,除了我,眼下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男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女子笑着说:“哥哥不信我?”
“你到底懂不懂!”
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轻叹道:“这不是游戏,也没有反悔重来的可能,而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妹。”
女子微微一愣。
“若你决定好了,我不会拦着你。”男人抿紧唇,沉吟半晌,沉着脸取出一枚玉简放到她面前,“这是祭炼桫椤圣果的方法,你真的想好了?”
女子没再迟疑地接过玉简,看到男人沉郁下来的神色,她像从前一样拉起他的袖子,“哥哥,若没有完全的准备,我也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这么说,你还找到接引人助你一臂之力了?”他顿时恍然,“你是不是跑去星墟了?”
女子眨眨眼,男人突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你又知道那人会帮你了?你拿什么跟人家做的交换?”
“各取所需而已。”女子平静地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没得选择,我也没得选择。”
这两兄妹的对话,穆长宁表示,她一句都听不懂。
周围猛地升起了迷雾,穆长宁立在原地不动,迷雾没有散开,眼前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大片暗蓝色的汪洋大海之上,海上有大大小小聚集成团的璀璨渔火,可再仔细看过去,那哪里是渔火,分明是星辰!
这里难道就是男人口中所说的星墟?
她看到女子立在一团渔火前,而男人则远远地坠在她身后。女子拿出了一只水蓝色的储物袋,果断地扔进那片渔火之中。
穆长宁觉得那储物袋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那女子周身亮起一片金光,金光从她的身体中剥离,化作了一团金色光晕,正要投入那片渔火之中。
海面忽然狂风大作,男人脸色大变,而那团金色光晕竟在这一刻一分为二,其中一团投入了原本的那片渔火,而另一团却被吹入了另一片渔火星辰里。
光晕没入的时候,两团渔火上光影一闪,出现一副陌生的画面影像。
那原本的渔火星辰之上,映着大片的飘渺烟雾、一派鬼气森森,而另一团渔火上,却是现代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女子的躯体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被男人接住,穆长宁还能听到那男人的惊呼声。
而最让她惊讶又怔忪不已的,是这个男人对女子的称呼。
他叫她……清扬!
这个女子也叫清扬?
穆长宁只一瞬感到耳边嗡鸣不已,头疼欲裂,眼前所有的画面场景都如泡影般破裂,再睁开眼,还是自己闭关的石室,望穿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宁宁,你醒了?”
望穿有意问一问原先在她识海里发生了什么,可穆长宁脑中实在涨疼得厉害。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紫元诀的功法进阶关头,都是这种头疼欲裂。
魂体本来就是对元神的大补之物,而她的元神将恶灵整个吞并,自身元神也壮大了一倍,若是如此情形之下功法还没有长进,穆长宁也想不通了。
幸好,紫云珠早早地便已经备着了。
穆长宁将储物手镯中的紫云珠拿出来。当初她在冰海取珠时,得了两颗,一颗是五阶雪贝的妖珠,另一颗则是七阶雪贝所产。
有更好的选择,穆长宁绝不会委屈自己。
她将七阶雪贝的紫云珠抓在手中,混沌阳火将紫云珠包裹住,融化成一团暗紫色的液体,随后运转功法的同时,这团液体也被一点点吸入眉心。
识海之中,蓦地下起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的雨滴是暗紫色的,落在识海的海面上,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涟漪,反是润物无声地融浸在水里。
因为吞并恶灵而壮大许多的绿色光团在这场大雨下欢快地颤抖、游弋,整个识海也随之被扩大了许多。
结丹的天象持续了三天便停了,可在石室外耐心等待的众人,却根本没迎来穆长宁的出关,而原本磨刀霍霍已经开始准备这位“中土最年轻金丹修士”结丹大典的云和真君,此刻正一脸无奈地看向苏讷言。
“讷言师叔,穆师侄究竟什么时候出关?”
结丹天象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这肯定是金丹大成了,可怎么还不见人出关?
没有了主角,结丹大典还要怎么进行?
苏讷言倒是一点也不急,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见云和真君来了,拉着他便商量道:“云和师侄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想想,长宁的道号起什么为好。”
云和真君嘴角直抽,“师叔,道号这种事,也只能由师尊拿主意,没有师尊的,才会由掌门代劳,师侄就不越俎代庖了。”
见苏讷言皱着眉满脸纠结,云和真君不由默默提醒一句:“师叔,您莫不是忘了,慕衍师侄当初的道号是如何定的?”
慕衍,姓慕,名衍,道号也是慕衍。
倒不是苏讷言懒得给徒弟起道号,他当初尽心尽力想的道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临到头居然一个也不满意,随口说了句还不如原名呢,涵熙真尊竟也点头同意了。
慕义无穷,衍漾乘风,见微而知清浊。
慕衍的道号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苏讷言嘴唇狠狠一抖,一眼瞪过去,“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老子创作!”
云和真君讪讪笑着退开了,走出几步猛地一拍脑袋,回头无奈道:“讷言师叔,您还是没说穆师侄究竟什么时候能出关啊!”
穆长宁顺利进阶了紫元五重,睁开眼的一刹那,眸中紫意浓得几乎要滴出,眼下的一切纤毫毕现,而空气中浓郁的五行灵气四处飘摇,尽收眼底,其中红绿二色的天地灵气凝成了一个又一个光圈,在她周身凝聚,经久不散。
这种景象可不是筑基期时或是紫元四重之时能够感受到的。
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深刻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充沛,心道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力量,果然不能和筑基期同日而语。
虽然在结丹的最后关头还经历了一场凶险的夺舍,但也让她紫元诀大幅提升,甚至因为吞并了恶灵,元神得到了大量滋补,她如今的神识强度都能够媲美元婴中期了。
换言之,她大可以这么说,元婴以下,几乎没有人能在神识之上强过她,甚至某些元婴修士都不如她。
望穿歪着头笑眯眯地看过去,却见她面上毫无喜色,不由怔怔道:“你结丹了怎么还不高兴?”他一惊,赶忙凑到她跟前来,“是不是先前你识海里那异物作怪,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这倒没有。”
穆长宁揉了揉眉心,心底有一种很强烈的怪异感油然而生。
她道:“我原先一直觉得,我和凌清扬,就是两个人,可我现在又觉得,我们好像本来就是一体的,与其说是凌清扬去世了,我占据了她的肉身,倒不如说,是我和她灵魂合并归体了。”
望穿讶然地张了张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穆长宁将在识海中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那恶灵来自无天殿的黄泉水,它在我识海中潜伏了好几年,还结合了原主留下来的一点残存意志。我那几年再也感觉不到原身对我的影响,原本还以为是我控制得当,却没想到是这一层。”
“原身的残留意志始终无法和我完美融合,在炼气期时还会时不时跑出来影响我,而先前在识海中,我将那恶灵吞并,连带着恶灵结合的那部分属于凌清扬的意念也与我相融,那时我便能够隐约感觉到,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而且,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回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个梦境,虽然有很大一部分不太明白,但至少她能模糊地猜到一些。
最后的时候,那个女子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进了这片渔火,另一半却进了另一片渔火。
星墟是个什么地方她不太清楚,但不妨碍她做出假设。如果说,那片汪洋大海上的每一点渔火星辰都代表了一个世界的话,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女子的灵魂,在离体出窍时,被分割进了两个世界里。
她记得在那两片渔火星辰中所看到的景象,一个是现代的摩天大楼,另一个却有些像修真界的景象。
也就是,她和凌清扬原先各自所在的世界。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她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凌清扬的*里了。
因为被分开的魂魄,总有一天是要合二为一的。
望穿目瞪口呆,张口便问:“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是你的前身?那她是谁?”
是谁?要知道是谁就好了!
穆长宁摇摇头,“我对她没印象,只听别人叫她清扬……”
和凌清扬一个名字,恐怕也不是什么巧合吧。
穆长宁猛然想起在梦境里看到的那只水蓝色储物袋,灵光一闪翻找着从储物手镯里拿了出来。
这是梦境里女子扔进渔火中的东西,也是蒲宴最初交给她的储物袋。
脑中又想起那二人的对话。
“这么说,你还找到接引人助你一臂之力了?你又知道那人会帮你了?你拿什么跟人家做的交换?”
“各取所需而已……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没得选择,我也没得选择。”
纷乱的线索剪不断理还乱,又好像被她找到了线头。
男人口中所说的接引人,莫不是蒲宴?
难不成蒲宴和那女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穆长宁一直以为这储物袋中的一切都是蒲宴为她准备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尽然。
若自己现在的灵魂是那个女子的,那这副肉身又是从哪来的?
她可是亲眼看到,那女子的肉身明明留在了那片星墟里。
等等!她好像还遗漏了一件事。
穆长宁问道:“望穿,你有没有听过桫椤圣果?”
“桫椤圣果?”望穿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印象。”
穆长宁微叹一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扯着嘴角轻轻一笑,“算了,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结丹了。”
结丹之后去迷雾鬼林,她想知道的,自能一清二楚。
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身,穆长宁只感到浑身轻盈无比,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走出石室的时候,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碎金般的阳光落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更显容颜如玉、清丽无双。
穆长宁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却见对面几人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师兄,许师兄。”
穆长宁笑着打招呼,慕衍跟许玄度倒是很快神色如常,反是慕菲菲、陶恒、裴少元等人愣了愣。
裴少元呆呆地问:“你,你是我穆师姐吗?”
慕菲菲一巴掌拍他头上,“还叫师姐?该改口叫师叔了!”
金丹和筑基可不一样,差了一个大境界,到底不能跟从前似的以平辈相称。
裴少元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低声嘟囔道:“穆师叔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