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出钱?还有第二个办法,立即将她带走,远走高飞,做你们的野鸳鸯。从此以后,再也不得踏入这夏家门半步,没有分毫的瓜葛。”
薛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喻惊云突然就笑了:“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答应了。”
身后的端午却是被吓了一个够呛,一伸手就挡在了门口:“不行!夫人,你不能这样做?你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就将我家小姐拱手让人?我相信,我家小姐与这位公子是清白的。”
“忘恩负义的东西!”薛氏破口大骂:“你难道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吗?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顶撞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薛氏称呼安生为“小贱人”,喻惊云便心知肚明,这个妇人断然是容不下安生的。
再联想起夏家如今的境况,聪明如他,也立即明白了薛氏的意图。
树倒猢狲散,夏员外出事,作为夏家夫人的她这是在谋划出路,迫不及待地铲除异己了。
他适才见到夏家大门紧闭,只有这个小丫头守在门口等着晚归的安生,心里就已经薄有怒意,而现在,薛氏竟然如此恶毒地对待安生,他更是怒从心起。
“你是安生的母亲?”
薛氏点头:“对,我现在就是她母亲,她的婚事我做主,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下一秒,薛氏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带着惊悚的尖叫,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才掉落在地上,双膝着地,整个人都直挺挺地跪着。
端午和那婆子全都呆若木鸡。
“杀人啦!”薛氏惊恐尖叫,挣扎着想起来,双腿酸麻,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喻惊云冷哼一声:“若非你是安生的母亲,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
薛氏知道遇到了硬茬,浑身抖若筛糠:“你,你是谁?无法无天,我要告你私闯民宅,玷污少女,行凶伤人。”
喻惊云“呵呵”冷笑两声:“尽管去告,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喻惊云!”
京城姓喻的不多,这是湖广蜀乡一带的姓氏,更何况,喻家在京城那么显赫。
薛氏一双眼睛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战战兢兢地问:“喻惊云?喻世子?”
喻惊云自鼻端轻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见识。”
薛氏顿时就瘫软下去:“喻世子饶命,喻世子饶命,妇人有眼无珠,以后再也不敢了。”
喻惊云急着回军营,毕竟这雨落得挺急,正如安生所说,所有的罪证都将被湮灭。他不想在这里耽搁。
他伸手一指安生的闺房:“记得你适才所说的话,从今以后,这夏安生是我喻惊云的人,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立即要了你的性命。”
薛氏顾不得地上的泥泞,磕头如捣蒜:“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喻惊云一声冷哼,直接足下一点,犹如一道黑影,在雨幕中一跃而起,几个兔起鹘落,便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府外的马背之上,一抖马缰,骏马在暗夜里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转角处,一身出尘雪衣的清贵男子手撑油伞,静静地伫立在雨里,犹如一副静默的水墨画。
千舟上前,劝道:“公子,安生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们也回吧。”
冷南弦仍旧伫立半晌不语,千舟也不敢多言。
过了许久,冷南弦方才轻启薄唇,缓缓道:“回。”
第二日,安生自睡梦中醒来,外间的雨已经停了,雨滴轻巧地自屋檐落在青石地上,发出“叮咚”的清脆声。
安生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以为只是每一个寻常的上午,自己起得迟了,错过了去药庐的时间。
她猛然从床上起来,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像疯狂缠绕的海藻一般,攫住了她的思绪。
夏家天塌了,父亲出事了。
她一撩被子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小衣,方才回忆起昨夜里发生的事情。
“端午!”她惊慌而又急促地喊。
端午急慌慌地跑进来:“小姐,你醒了?”
安生一迭声地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端午眨眨眼睛:“是喻世子爷骑马将你送回来的。”
安生扑到窗前,向外一看,满地泥泞,心里便瞬间灰心丧气,绝望起来。
一夜秋雨,怕是真的如了那些人的愿,什么都留不下了。
“小姐?你昨夜去了哪了?担心死端午了。”端午担忧地问:“如何那副模样回来?”
安生紧紧地咬着牙关:“我去调查昨日仓廪失火的事情去了。”
端午恨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别人全都没事人一样,偏生让小姐你出头露面,四处奔波么?夜半不归,夫人她们都不说担心你,出去找找,还净说风凉话,结果被喻世子教训了一通。”
“由着她们说吧。”
安生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这些?她转身回来,打开衣箱自己翻找衣服:“府里有什么消息吗?”
端午摇摇头:“昨日里薛家舅爷过来了,与大夫人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商量些什么?能有什么消息?还差人去孟家接三小姐去了,结果三小姐竟然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安生惊诧地扭头:“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都要塌了,她为人儿女的,竟然不肯回来?”
“可不是!”端午愤愤地道:“不出事永远不知道是人是鬼。三小姐怕是担心老爷一旦失势,她以后定然没有什么好出路,所以就赖定了孟家了,怎么肯回来?自己亲生父亲也不管不顾了,世间怎么会有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端午这样说,安生又情不自禁地担心起安然来,她如今身子有孕,禁不得打击,不知道是否知道这场变故?
她利落地穿好衣服,顾不得梳妆,只用一方帕子将头发绑好,洗了脸,就要往外走。
“小姐,你做什么去?”
安生头也不回:“我先去大爷府上问问父亲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端午亦步亦趋地跟在安生身后:“小姐,端午不想留在府里替你担惊受怕,你带着我一起吧,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支使。”
“你留在府上吧,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耳目闭塞。一会儿若是冷伯来府上,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这些时日就不去药庐了。”
“昨夜里冷神医已然来过了!”端午回道。
“师父来了?”安生惊诧地扭头。
端午点头:“他应当是听闻了消息,不放心你,所以带着千舟过来打听消息。当时你不在,他便走了,后来夜半的时候,还又差千舟过来问过一次,你有没有回府?我一直不放心你,就守在大门口,所以知道。”
安生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暖意,想想如今除了端午和姐姐,还又多了这么多人牵挂自己,也应当觉得幸运。
安生点点头:“你跟着也好。”
两人急匆匆地出门,径直去了大房府上。夏家大爷出去打点去了,没在府上,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接待她的,是两位堂嫂,不冷不热地说了一些话,话里颇有埋怨之意。
安生明白,自己父亲的事情或许多少有些拖累大房,她们有所怨言那是正常的,更何况自己还要仰仗大房护着父亲少受罪过,因此半分发作不得,还要违心陪着笑脸。
招惹了一肚子气出来,身后跟着的端午眼眶就有些泛红。想起尚在孟府里兴风作浪的夏紫芜,还有躲在夏府里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夏紫纤,自家主子却要四处奔波,受这么多的气,心里就替她委屈。
安生此时却没有这份心情伤感,她与端午出来得仓促,还饿着肚子,又去了孟府。
在门口,正巧遇到要外出的孟经纶,孟经纶说夏员外的事情,大家担心安然知道了心里焦虑,动了胎气,还在刻意隐瞒着她,也自然而然地拦住了安生。
安然嫁到孟家,就是孟家的人,他们这样做,虽然多少有点不合情理,但是安生也说不得什么。毕竟这样对姐姐也好,遂道辞无奈地回了夏府。
她想找薛氏说说父亲如今的情况。虽然她的确可恶,但是好歹心里还是有父亲的,万一她有什么想法呢?
已经是过了午时,太阳正热辣的时候,安生一天水米未沾牙,肚子里空空如也,被太阳一晒,有些晕晕沉沉。
夏府里,正是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安生一进门,就愣住了。
院子里,薛钊正跪在地上,几个孔武有力,面露狰狞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架在薛钊的身上比划着。
薛修良也被人像抓小鸡一样掐着脖子,瘫软在一旁。
薛钊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被反擒了手臂,一脸的眼泪鼻涕。
“外甥女,你这是想看着你舅舅我小命不保是不是?舅舅我对你们几个怎样,你可是心知肚明的。当初你们还没有进府的时候,你们有什么事情,哪怕头疼脑热的,那不都是舅舅我忙前忙后?
如今舅舅我大难临头了,你就为了这么一点银两,就见死不救,断了我的生路?你于心何忍?良心都去了哪里了?”
薛氏被夏紫纤搀扶着,就站在对面,通红着眼眶,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