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诧异地眨眨眼睛:“为什么?”
冷南弦轻柔一笑:“最初的时候我也不能理解,我恨我的父亲,不愿意离开江南,离开他们两位老人家。可是他们一再坚持,让我来父亲膝下尽孝。等到他们老了,如果我愿意回江南,承欢膝下,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我万般抵触,后来不愿意惹他们二老生气,便勉强同意,带着千舟与冯嫂来到了京城。
父亲自然是欣喜若狂,但是我心有芥蒂,并未住进他的府邸,而是在京郊买下了这座宅子,远离他,行医济世,做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
这几年里,我与他见面极少,仅有中秋除夕等年节才会回府上稍坐,对于父亲而言,就像是施舍一般。
所以,京城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直到,我的『药』庐收留了你这个小麻烦精,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去求他。而且,因为你孝敬你父亲的态度,令我觉得心有愧疚,逐渐试着接受他。
前几日皇上亲临,告诉了我许多事情,以及父亲这些年里在京城的辛苦煎熬。有很多事情,我都彻底释怀了,我与他同样是深爱着我的母亲的,只是他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而已。
而我母亲,她不愿意束缚着我父亲,委屈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世一生不能得偿所愿。
或许正如你说的,从头到尾,都是无怨无悔,就像是这世间所有为了家辛苦付出的母亲一样,即便是再苦再累,为了挚爱的人,也没有怨言。
安生,明日陪我去看看我的父亲吧,他一定会十分高兴的。这么多年的心结,也应当打开了。”
安生局促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磕磕巴巴地道:“你,你先自己回去好不好,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冷南弦呵呵轻笑:“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怕什么?”
“你才丑。”安生轻哼一声,颇有些不服气。
冷南弦一手捧起她的脸:“让我仔细看看丑不丑?”
“嫌丑就不要理我!你去寻那不丑的......”
冷南弦望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二话不说,重新封了上去。
没有什么是这样解决不了的。
下次她若是再这样聒噪,自己就依法炮制。
她若是再说那些煞风景的话,自己也这般惩罚。
千舟蹑手蹑脚地从后院离开,直奔前院,一脸的紧张:“坏了坏了!”
“怎么了?”鬼医立即按捺不住好奇,急切地追问。
“我听着安生姑娘一直在哭的,然后哭着哭着就突然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安生姑娘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不可能吧?安生身子不是已经好了吗?”冯嫂奇怪地问。
“反正我听到‘呜呜’两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我是不是应该闯进去看看?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万一安生姑娘一伤心,『自杀』殉情了怎么办?”
冯嫂抿嘴一笑:“你要是闯进去,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千舟不明所以:“为什么?”
“废话,你家公子这时候身上的毒差不多已经解了,要是安生姑娘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你咋就不动动脑子?”鬼医吹胡子瞪眼道。
千舟抓抓头皮:“可是咋没有动静呢?安生姑娘突然就不哭了。”
“瓜娃子!”鬼医没好气地瞪他:“你家公子是个书呆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嫂抿着嘴,白了千舟一眼:“这都不明白,肯定是咱家公子醒了,把安生姑娘的嘴封住了呗!”
千舟方才恍然大悟,“嘿嘿”地笑了两声:“我不信,我再去听听去。”
“你这就不怕咱家公子耳朵长了?”
鬼医也“嘿嘿”一笑:“这时候外面放炮他都听不到。千舟,再去探探。”
千舟一溜烟地去了,过不了片刻,又焦急地回来:“坏了坏了,两人好像吵起来了。我听着安生姑娘口口声声要找我算账,吓得我赶紧跑回来了。”
冯嫂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转身回厨房去了。
鬼医眯着眼睛,一脸惬意:“吵吧,吵吧,不吵不闹不热闹。”
“可要是公子拦不住安生姑娘怎么办?”千舟愁眉苦脸。
鬼医一把拽住他:“你就安心地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安生那个小丫头是否好意思出来还不一定呢。”
千舟撇撇嘴:“那是你不知道她脸皮多厚。”
鬼医“呵呵”一笑:“我教给你一个主意,要是安生那个小丫头不饶你,你就跑回府上躲着去。你家老爷要是知道了缘由,肯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奉若上宾。”
千舟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冲着鬼医一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主意好,老爷一定会好生赏我的。”
三人笑呵呵地一起将晚膳准备好,酒也烫好了,碗筷也收拾好了,后院里依旧没有动静。
千舟『揉』『揉』肚子:“我都饿了,咋两人还不来。”
鬼医眸光闪烁:“怕不是吃干抹净了吧?”
千舟望一眼鬼医:“师公你老人家真的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鬼医一个巴掌削过去:“小兔崽子,师公你都敢说?”
冯嫂笑笑:“两人一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看,咱们还是自己先吃。”
鬼医有些索然无味:“我还想就着乐子下酒呢。他们两人不出来,我逗谁去?千舟,去嚷一嗓子。”
千舟一梗脖子:“我不去。这讨人嫌的差使你尽想着我。”
话音刚落,便见冷南弦春风得意地自后院里走过来。
鬼医抻着脖子向着他身后看:“小丫头呢?”
冷南弦落落大方地在桌边坐下:“有点害羞,不肯出来,让我们只管先吃,不用等她。”
“这个丫头,有什么好羞的?”冯嫂略有嗔怪。
始作俑者冷南弦微微一笑:“好歹是个女孩子家,知道害羞也好。”
“那不行。”冯嫂在围裙上擦擦手:“我去叫她吃饭。”
冷南弦望一眼千舟:“冯嫂这里还忙,你去叫一声她。记得正经一点,别伤了她脸皮。”
千舟满是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我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冷南弦面『色』一沉:“什么时候本公子说话,你都不听了?你今日给我茶里下毒的帐我还没有与你清算呢。”
话还没有说完,千舟已经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鬼医不满地瞪着冷南弦:“还不快点敬为师一杯酒?”
冷南弦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徒儿多谢师父玉成。”
鬼医坦然受了,将杯中酒“吱溜”一口抿了:“你说以后这小丫头是叫我师公呢,还是师父?”
冷南弦微微一笑:“安生还没有正式入师门呢,徒儿只是受了她三个头。”
鬼医斜眼看冷南弦:“你小子看来是早有预谋?”
冷南弦讪讪一笑:“没有,这不是等着师父您首肯之后,才能正式入咱们师门簿吗?”
两人推杯换盏,半晌之后,仍旧不见安生。
冯嫂收拾齐整之后,诧异地问:“怎么安生姑娘还没有过来?脸皮怎么恁薄?”
话音刚落,就听到安生脆生生地道:“来了来了。”
三人扭过脸去,鬼医刚刚倒进嘴里的酒立即喷溅出来,咳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冷南弦无奈地摇头,冯嫂同样也是一愣,然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生使劲拽着千舟,一脸坏笑:“漂亮不?”
她身后的千舟一脸生不如死:“早就说了,安生姑娘脸皮厚,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出来吃饭,果不其然,就是个圈套。公子也合起伙来欺负我。”
他一说话,安生涂抹在他脸上的胭脂与水粉便扑簌簌地落下来。头顶戴着的几朵大红花颤颤巍巍,格外喜感。
安生笑眯眯地帮他掸掸身上的罗裙,满意地直点头:“真看不出来,千舟身材还是蛮好的,穿上这束腰罗裙,显得婀娜多姿,犹如风扶杨柳一般。”
然后她又扭过脸去望着冷南弦:“师父,你看看我这梳妆打扮的水平是不是提高了?给千舟画的胭脂,描的黛眉好看不?”
冷南弦看一眼惨不忍睹的千舟,然后扭脸对冯嫂道:“明天上午记得帮安生好生收拾收拾,我爹心脏不是太好。”
冯嫂“哈哈”朗笑两声:“公子明日要带着安生姑娘回府吗?”
冷南弦点点头。
安生被调侃,轻哼一声:“若是觉得我实在丢人,便罢了。你领着千舟回去吧。”
鬼医只管看热闹,千舟不满地催促:“师公啊,说好安生姑娘若是找我算账你帮我的。快些帮我把毒解了,让我把脸洗洗吧,一皱眉头我都害怕被脂粉『迷』眼睛。”
鬼医轻叹口气:“你就暂时委屈委屈吧,你看安生姑娘的嘴巴都红肿成什么样子了?总要有人作伴儿才不那么尴尬不是?”
冯嫂“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冷南弦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千舟瞄一眼恼羞成怒的安生,佯作不知:“安生姑娘难不成自己在屋子里偷吃辣椒了?”
安生纵然脸皮再厚,也受不得这打趣,一声轻哼,朝着千舟踢了一脚,扭身就走。
千舟一声夸张惨嚎:“少夫人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