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生谷知道自己情急说错了话、不敢再说,但是仍然手持绣春刀护在方中愈身旁。庞英发了通脾气,忽然叹气说道:“中愈,你随他们去,我会向上峰解释不会有什么大事。”
方中愈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言,进了刑部大狱怕是极难全身而退。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宋英杰、王宏建等人受自己牵累;能在此时挺身而出足见三人对自己的情义,俞方舟和刘谦站在堂口,而田再光、陈伯言远远躲在堂外。
患难见真情,方中愈不能让好兄弟受自己连累,垂下刀子说道:“王兄、宋兄、莫兄,方中愈感谢三位对我的支持,但是上峰之命难为你们快退下去吧!”“总旗,你没错凭什么抓你...?”“我们不退...。”王宏建三人都没有动。
“三位都是我的好兄长,中愈心中十分感谢!”方中愈很是欣慰,“我不会有事儿的,你们别让庞大人为难...也别让我为难。快收起刀子下去吧!”宋英杰三个人这才收起绣春刀迟迟疑疑的退下去。
三人一退,便有差官抖动锁链上前,命令道:“交出刀子来!”“嘿嘿...那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方中愈可没打算束手就擒,他还有血海深仇没报不能进刑部大狱!
“你还敢拒捕吗?”差官头一招手,十几个差官一起围上来,抖开锁链向他头上套来。方中愈手中短刀一挥挑开锁链,再飞起一脚把那差官头踢了出去。
众差官看到他拒捕,冲上来举刀就砍。方中愈挥动短刀前后招架,`叮叮`之声连响顷刻削断了三四把刀、双腿连环踢倒了四五个人,其他人见他凶悍不敢近前。
便在这时,一件黑黝黝的铁尺迎面点来,方中愈挥刀挡开,沉声说道:“雷大哥,你也来了?”“中愈,”雷鸣生咂嘴说道:“上命难为啊!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说着以目望向堂口,示意他杀出去。
方中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十几个差人挡在那、更不要说外面还有十来个呢!难道自己真的杀出去,那样的话自己将会被通缉、恐怕再想进南京城都难...
“庞大人,”李姓官员说道:“方中愈是你的手下,这事儿你应该说话呀?”“我说什么?”庞英瞪起眼珠子,“我不是同意你们抓人了吗?怎么,还得我帮你们抓吗?”李姓官员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话不能这样说,庞大人。”刑部徐大人知道方中愈功夫了得,说道:“咱们大家都是吃皇粮的,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按说不该由庞大人出面抓人,但是咱们三部衙役在北镇抚司死伤严重,怕是庞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呀...!”
方中愈脑中电转,心想老子既然拒捕还是赶快离开!怎么也不能搭了性命,没有性命拿什么报仇?转身往堂外走去...
“庞大人!”刑部徐大人大声说道:“嫌犯由此而出,你就能向上面交差吗?”“中愈!”庞英拍案站起,“你站住。”方中愈停步回身,冷酷的目光望过去,“庞大人,你也想抓我吗?”
“中愈,你别怪我...”庞英避开他的目光向堂外喊道:“来人,别让方中愈走了!”
里面闹了这半天外面能不知道吗?除了田再光等人和差人,北镇抚司其他旗的人员也都赶来看热闹,这其中就有金沙志和岳江川。
听到庞英的命令,十几个锦衣卫涌进堂口,金沙志和岳江川则故意躲到人后。庞英在上面看得清楚,大声问道:“金沙志、岳江川为何不上前?”金沙志和岳江川没办法只好挤到前面。
方中愈看着这些曾经跟自己一齐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中起伏不定,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起来。此时的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不想被抓、另一方面不愿意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动手、况且目前已无胜算...
“中愈,”庞英再次开口,“你就随他们走一趟吧!我立刻去见纪大人...!”
“不用去了!”大堂外突然有人接口,众人回头看去,纪刚带着一群护卫走上台阶,“怎么回事...?”纪刚站在堂口大声问道:“方中愈,你要拒捕吗?”
方中愈心想今天左右是走不了啦,不如就此杀了他?可是纪刚在凌烟阁武功榜上排第四、他身旁护卫个个手按刀把,方中愈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说道:“属下不敢,杀东洋人是有理由的,不明白为什么抓我!”
“哈哈...抓你又不是杀你,紧张什么?”纪刚说道:“北镇抚司就数你能干、立功多,我还能不管你吗?关你两天只是让东洋人面子上过得去、走走过场就算了,你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方中愈脑中飞速旋转权衡利弊,突然还刀入鞘抛给宋英杰,向纪刚施礼说道:“属下该死,属下头脑鲁钝会错了意。”“胡闹!”纪刚挥挥手,“锁了吧!”当锁链勒紧脖颈方中愈心中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弃刀就擒对不对...
刑部右侍郎徐良辉、礼部李大人以及应天府的官员都过来与纪刚见礼,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命人押走方中愈...
方中愈被铁链锁得结结实实,在差官推搡之下出了北镇巡抚司大门,有刚被他打过的差官便故意凑过来打一拳、踢一脚。
“你们干什么...?”“住手...!”忽然响起杂乱的呵斥声,一道身影如飞而至、对着那几个衙役、差官拳打脚踢。被打的人刚要还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谁敢动宝庆公主?”
被打的差官、衙役一听是公主哪里还敢动手,连忙躲开去。方中愈扭头看去,见王贞庆、李庄贤正在下马,打人的是宝庆公主、喝止的是王贞亮,苦笑道:“你们都来了?”
“方兄...”“我们才听说...。”王氏兄弟和李庄贤过来见礼,宝庆公主则指了徐良辉等人嚷道:“过来、过来,都给本都督过来...谁让你们抓的人,赶快放了!”徐良辉等人相互看看,表情尴尬。
礼部李大人说道:“宝庆公主,我们也是奉了尚书之命,放了人怎么交差呀...?”“我不管!”宝庆公主指了他叫道:“你给我下来,见了本都督还敢坐在马上...马上把你们尚书给我找来!”
“小姨,”王贞庆连忙劝道:“你别生气,上面有命令李大人也没办法。”“我不管,抓方师父就不行,”宝庆公主向来是蛮横惯了的,这时大喊大叫道:“钥匙呢?把钥匙交出来!”边说边抽出腰刀,不仅衙役们躲得远远的就连王贞庆也闪开了。
王贞亮知道这个小姨什么事都敢干,连忙凑上去抓住刀背,“别着急小姨,咱们想办法救方兄出来就是了,你这样蛮干只会适得其反。”“你敢说我蛮干?”宝庆公主暴跳如雷。
“公主殿下,”方中愈急忙说道:“息怒息怒,强逼着他们放人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下令之人才是。”李庄贤和王贞庆也在旁劝说,宝庆公主这才安静下来。
王贞亮劝方中愈不必担心,自己马上去想办法,王贞庆和李庄贤也都说不会有事,宝庆公主则一再威胁衙役不准打骂方中愈。
方中愈根本不在乎那些,因为衙役的拳脚落在身上跟挠痒痒一样,他关心的是特赦令;悄悄询问王贞庆,答曰还没颁布。王贞亮和宝庆公主分头去想办法,王贞庆和李庄贤陪着方中愈去刑部大狱...
到了刑部大狱,两个衙役一边一个扯着方中愈走进去,大狱内没有窗户、有很重的霉味,墙壁上、囚室门口挂着风灯;通道幽深、昏暗,灯光却是惨白,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囚室,儿臂粗的栅栏后是一个个面色苍白、皮包骨头的囚犯;不知道经过多少酷刑、忍受几年煎熬,被折磨成了一副鬼样子。一个个瞪着无神的双眼默默注视着,表情麻木。
第三排囚室、左侧第二个栅栏门,狱卒打开门让方中愈进入。
“进来了就老实呆着!”背后有人说话。方中愈转回身,见一张偌大的木板床东边一半的面积只躺着一个人,七八个人却挤在西边不足四尺宽的空间,而且靠西墙还放着马桶。
离人群三尺又坐着一个壮汉,两只眼睛戏谑的望着他,“你小子挺特殊啊!竟然没换囚服?”方中愈心情不好不愿意说话,径直走过去往最宽敞处一坐。
“嗨!”壮汉瞪着眼睛喝问:“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方中愈盘上腿,白了他一眼,“还行吧!”
“这么说是有钱的主了?”壮汉伸出手来,“银子拿来。”“行啊!”方中愈伸手摸出一锭银子,众人一看眼睛都直了,那可是二十两的银锭啊!
“哈哈...果然是个财主。”壮汉说着伸手来拿。方中愈手腕一转让开去,微笑着问:“这位大哥,你要干什么呀?”壮汉收起笑容,“你以为光打点外面就行了?进了仓一样也得打点!”
方中愈咧咧嘴角,“我的银子你也敢要吗?”壮汉抽了抽嘴角,“你以为你是谁?到了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哦...懂了,”方中愈笑着摊开手,“拿去吧!”“这就对了嘛!”壮汉欣喜若狂立刻伸手去抓,可是银锭突然不见了,左侧额头却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啊...谁打我?”壮汉被打得一跳,捂了额头左右扫视。可身旁没有别人只有方中愈笑嘻嘻的看着他,“来拿银子啊!”
“老二,你再拿一次。”方中愈身后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方中愈扭头看去,见原本躺着睡觉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此人身体高大健硕,长着一双鸠目、方形大口,见方中愈看过来阴森森的笑了笑。
方中愈也微微一笑,回过头对那壮汉说道:“来呀?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