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刘介不愧是当时的翘楚,才智与心计无不是上乘,但他有件事还是猜错了。
他以为他猜测中的第三方势力,是见到他襄王府最近局势堪忧,因此将那封可以理解为是雍王罪证的密信送到了襄王府,但事实上,那所谓的第三方势力,在向他襄王府投递密信的同时,也将另一封一模一样的密信,送到了长皇子赵弘礼的府上。
因此,当襄王赵弘与幕僚刘介在讨论那封密信的同时,其实长皇子赵弘礼与幕僚骆,也在讨论这封密信。
甚至于,赵弘礼还派宗卫前往桓王府,请桓王赵弘宣到府一聚,共同商议对策。
但很遗憾,桓王赵弘宣今日被其兄长肃王赵弘润叫上,出城前去东郊的山上祭奠怡王赵元去了。
直到黄昏之后,桓王赵弘宣回到王府,得知长皇兄赵弘礼的宗卫曾经造访过,这才带着周又来到赵弘礼的府上。
“长皇兄,听说你派人找我?”
在赵弘礼一家人正在用饭的时候,赵弘宣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因为后者听说赵弘礼急着找他,这才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前来拜访。
由于跟赵弘礼的妻妾儿女已经很熟了,赵弘礼索性就邀请赵弘宣一同用饭。
而周,则自去寻找骆吃酒用饭了。
待用完晚饭后,赵弘礼、赵弘宣、骆、周四人齐聚书房,此时,赵弘礼才将今日得到的那封密信拿了出来,交给赵弘宣与周过目。
瞧见这封密信内详细记载了雍王的人与曲梁侯司马颂接触的确切日期与大致谈话内容,赵弘宣与周皆颇为震惊。
其中,赵弘宣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长皇兄,这……这封密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也难怪他这般震惊,要知道,就连他兄长赵弘润手底下的青鸦,目前为止还未查到什么有关于曲梁侯司马颂与雍王的确切情报。
可没想到,长皇兄赵弘礼这边,却提前查到了情报,难道眼前这位长皇兄手底下,其实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密探之流?
可能是从赵弘宣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长皇子赵弘礼摇摇头说道:“弘宣,你别瞎想了,愚兄身边哪有什么擅长打探消息的密探?这封密信,是今日黄昏前有人送递到我府上的。”
“谁?”赵弘宣吃惊地问道。
赵弘礼摇了摇头,说道:“我已询问过门房,门人言投递这封密信的人并未透露身份,留下书信便告辞离去了,不知究竟是何人。”
说到这里,他询问赵弘宣道:“你兄手下的青鸦,查得如何了?”
赵弘宣一边观阅着手中的密信,一边皱着眉头说道:“据高括所言,曲梁侯司马颂也不晓得是否得知青鸦众盯梢,这些日子以来深居简出,甚少出门。碍于曲梁侯一支乃我大魏的功臣之后,青鸦众也不好贸然惊扰……不过青鸦众还是查到了一些。比如曲梁侯这一支,并非如外人猜想的那样家道中落,手底下有好几支颇具规模的商队终年往返于三川、商水、大梁、定陶等地,除此之外,曲梁侯司马颂在大梁、封丘、酸枣、陈留等县城都有一些店铺,除了贩卖米粮外,还出售一些私盐……”
赵弘礼点了点头,对曲梁侯司马颂手底下有私盐买卖丝毫不感到惊讶。
虽然朝廷明文禁止私盐买卖,但国内仍有许多贵族暗中贩卖私盐,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别说私盐,只要有机会,有些贵族连兵器买卖都敢参与,这种事要是严格追查,肯定是一抓一大把。
只不过,曲梁侯司马颂的这些家业,未免稍微显得有些庞大了吧?
据赵弘礼所知,曲梁侯司马颂以往十几年来,那是非常低调的,在投奔庆王弘信之前,也甚少与其他地方王侯接触,没想到,居然是一位腰缠万贯的巨富君侯。
“曲梁侯司马颂,很擅长经商么?”骆困惑地问道。
要知道,曲梁侯司马氏这一支,如今只剩下司马颂与他两个儿子,在这样人丁单薄的情况下,都能将家业发展地如此庞大,可偏偏曲梁侯司马颂以往十几年前还很少抛头露面,这怎么想都感觉有点蹊跷。
“并不清楚。”赵弘宣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据青鸦众打探,曲梁侯司马颂当初与卫穆大将军关系不错,当初南燕军的士卒退伍后,有不少人称为了曲梁侯府的府卫,还有一些人则担任曲梁侯府商队的护卫……唔,据说大概有千把人。”
“卫穆大将军……”
骆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除了卫穆大将军外,曲梁侯司马颂似乎还与一个称作宫先生的宋人合作经营生意,这个宫先生据说在齐国有一大片盐田。另外,最近司马颂正在筹集一批钱款……”说到这里,赵弘宣脸上露出几分遗憾,摇摇头说道:“暂时就只有这些情报。”
听闻此言,赵弘礼、骆、周三人陷入了沉思。
其实从赵弘宣所说的这些情报中,不难推断出曲梁侯司马颂手中有不少非法的买卖勾当,可问题是,他们又不是要追查司马颂的罪证,而是要追查此人与雍王弘誉的关系。
但很遗憾,关于这一点,青鸦众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在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赵弘礼、骆、周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赵弘宣手中的这封密信。
正如襄王弘誉的幕僚刘介所说的那样,在雍王弘誉成为大势的当今,其实长皇子赵弘礼这边也很着急,毕竟雍王弘誉的声势与日俱增,而糟糕的是,魏天子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此消彼长,若是被雍王弘誉坐稳了储君位子,到时候就算赵弘礼得到了王皇后的帮衬,也难以撼动雍王的地位。
说白了,想要复出、想要对付雍王,就要趁早!
只不过,这封密信的可信度有多少呢?且送来这封密信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就在赵弘礼、骆、周三人暗自琢磨这件事时,赵弘宣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无论送来这封密信的人究竟有何目的,但这封密信,恰恰正是咱们所需要的。”
言下之意他是想说:管他那么做做什么,先用这封密信干倒雍王再说!
听闻此言,骆与周对视一眼,均感觉赵弘宣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封密信看起来颇为可信,借此击垮雍王的可能性非常高,虽然他们也担心这封密信的来历有点问题,但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赵弘礼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索性我就带着这封密信再去见一次母后,上回母后认为我无法击败雍王,但若是有这份密信,相信母后一定会出面帮衬……”
听闻此言,三人纷纷点头。
次日,赵弘礼便带着宗卫长冯述,再次前往皇宫的凤仪殿,求见他母后王皇后。
与上次一样,王皇后还是命人将赵弘礼请到禅室。
只不过这次,在赵弘礼开口之前,王皇后便幽幽叹了口气:“弘礼,还是不曾放下么?为娘上回就对你说过,雍王已是大势,你想取而代之,殊为不易,哪怕本宫出面帮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愚也。”
听到王皇后的劝说,赵弘礼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他与雍王弘誉,因为出生时辰相差无几的关系,一直就被宫内的人暗暗作为对比,但很可惜的是,作为东宫太子的他赵弘礼,才能平平,反观雍王弘誉,却天资卓越。
甚至于曾经有人戏称,赵弘礼当初能成为太子储君,只是占了长幼有序的便宜,若他并非嫡长子,太子储君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这类似的话,赵弘礼从小到大不知听说过多少次,莫过于他的母亲,眼前这位王皇后,似乎也不认为他比雍王弘誉更适合作为大魏的君王。
“未见得雍王始终会是大势。”
带着几分愤懑低声说了一句,赵弘礼从怀中取出了那封密信,恭敬地递给母亲:“母后,请看。”
王皇后不解地看了一眼赵弘礼,随即接过密信仔细观阅,看着看着,她的眉头逐渐凝了起来。
见此,赵弘礼在旁微微有些窃喜地说道:“母后,只要向父皇与朝廷出示此物,孩儿未见得不能赢过雍王。”
瞥了一眼略有些得意的赵弘礼,王皇后合上了密信,淡淡说道:“愚儿,这封信,乃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你尚且不知?”
“那又怎样?”赵弘礼闻言搬出了赵弘宣的那一套说辞,说道:“在孩儿面前的阻碍,无非是老二与老五,今老五已被老二涉及逐到宋郡,只要老二一倒,孩儿仍可再次入主东宫。”说到这里,他平复了一下心神,正色说道:“以往孩儿自视甚高,肚量不能容人,但经过上次挫折后,孩儿已痛改前非。……母后,请帮孩儿一把。”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随即叹息道:“你先回府,容本宫……考虑考虑。”
“多谢母后。”
赵弘礼闻言大喜,万分欣喜地离开了。
然而待等赵弘礼离开之后,王皇后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愚儿,你连这是萧逆一石二鸟之计都看不出来,本宫如何放心将你父的社稷交到你手中?”
在平静了一下心情后,王皇后唤道:“冯卢。”
话音刚落,就见大太监冯卢已走入了禅室:“娘娘?”
“派人去杀了曲梁侯,将司马颂抓来,这个人,多半乃萧氏余孽,本宫有话要问他。……切记,做得隐秘些。”
冯卢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老奴亦知晓萧逆一贯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