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弘润在皇宫内凤仪殿的禅室与王皇后会见时,他弟弟桓王赵弘宣已回到了长皇子赵弘礼的府上。
在回到赵弘礼的书房后,赵弘礼、骆、周三人仍在书房内,看着三人忧容满面的样子,赵弘宣便猜到这三人在商议对策的过程中并不是很顺利。
这也难怪,毕竟曲梁侯司马颂这件事,是他们掣肘、乃至借机搬到雍王的关键,甚至于,还关系到能否说服王皇后出面帮衬他们,可如今,曲梁侯司马颂一门被人杀人灭口,这等同于是断了他们的希望。
不可否认,纵使没有曲梁侯司马颂这件事,也不影响长皇子赵弘礼复出,但问题是,复出归复出,不能扳倒雍王弘誉,赵弘礼注定是无缘大位。
因此,当赵弘宣从书房外走入时,其实长皇子赵弘礼也十分在意这位弟弟是否得到了什么收获。
注意到赵弘礼、骆、周三人询问的目光,赵弘宣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与我哥聊了一阵,我哥手底下的青鸦众,并未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我哥的态度……他也像骆与周说的那样,不认为是雍王弘誉下的毒手。”
说着,他便将与兄长赵弘润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人。
在仔细听罢之后,赵弘礼、骆、周三人徐徐点头,毕竟赵弘润的观念的确条理分明,足以令人信服。
“弘润说得没错啊,单凭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就想对雍王造成什么实际影响,确实是咱们想得太多了。”赵弘礼自嘲地摇了摇头。
“话也不能那么说。”骆闻言说道:“想要凭借那封密信扳倒雍王这的确难如登天,但是,却能让雍王陷入舆论争议,使那些原本正准备投靠雍王的朝中官员与国内贵族保持观望……只要能遏阻雍王的势力与日俱增,殿下就还有机会。”
在旁,周亦点点头补充道:“如此看来,关键还是在皇后娘娘那边……”
在曲梁侯司马颂已被杀人灭口的当下,若赵弘礼想要在复出时得到关注,就唯有取得王皇后的支持,否则,若复出时无人关注,那跟提前出局也没什么区别。
考虑到这一点,赵弘礼在沉思了片刻后,决定再入宫一次,求见王皇后。
片刻后,赵弘礼留骆在府内继续与周商议对策,他自己则带着宗卫长冯述,再次前往皇宫的凤仪殿。
在抵达皇宫宫门处时,赵弘礼正巧看到赵弘润带着雀儿、卫骄、吕牧、穆青四人从宫内出来。
弘润今日怎么入宫来了?
赵弘礼心下有些意外,毕竟他也知道赵弘润三日后即将成婚,这会儿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
见赵弘润好似没瞧见自己,与侍女以及宗卫三人坐上了那辆肃王府的马车,赵弘礼也就作罢了原本想过去打个招呼的念头,自顾自走向宫内。
只不过在迈步走入宫内的时候,他也不由地在心中懊悔:倘若当年他不是自命不凡,总之要摆出长兄、太子的架势,如何会得罪那位弟弟,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就像骆直言不讳的那样,当年的赵弘礼,的确是胸襟不够宽广,倘若当时他瞧见雍王弘誉与八弟赵弘润在宫内走在一起时,胸襟稍微宽广些,莫要仗着长兄、太子的身份去‘规教’那位八弟,那位八弟又如何会在随后的端阳家宴上坏他立言的好事?
而倘若当日赵弘润不曾破坏他立言的大事,纵使当时雍王弘誉与襄王弘联手对付他,又岂能得到什么机会?
当然,这只是当年赵弘礼与赵弘润种种矛盾中的其中一件而已,但不可否认,在看待弟弟赵弘润这件事上,他赵弘礼的确没有雍王弘誉有眼力,后者早早就看出了他们的八弟非同寻常,提前就开始笼络感情,而他却没有看到这一点。
识人不明……么?
摇摇头,赵弘礼一脸自嘲地离开了。
而此时,赵弘润正在那辆渐渐驶远的肃王府的马车上,远远看着长皇子赵弘礼走向宫内。
赵弘礼此时入宫的目的,赵弘润非常清楚,无非就是他弟弟赵弘宣离开肃王府后,将青鸦未能打探到什么消息的情况告诉了赵弘礼,迫使赵弘礼只能再次入宫,向王皇后求助。
是的,事实上方才,赵弘润其实看到了赵弘礼,只不过装作没看到而已。
倒不是因为事到如今他对长皇子赵弘礼还心存什么反感,而是因为他不知该对赵弘礼说什么。
要知道,赵弘礼复出的关键即曲梁侯司马颂这个关键人物,那可正是这位长皇兄的母亲王皇后暗中下令铲除的。
虽然王皇后的本意是不想让萧逆借机兴风作浪,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是,做母亲的,亲手斩断了儿子的希望。
可当儿子却被蒙在鼓里,仍奢望从母亲那边得到帮助……
暗自摇了摇头,赵弘润吩咐驾驶马车的吕牧驾车离开了。
片刻之后,赵弘礼带着宗卫冯述来自来到了凤仪殿,求见母亲王皇后。
而此时,王皇后正准备到寝居小歇片刻,毕竟之前为了等待赵弘润前来,她可没有午歇。
可没想到刚刚在寝居躺下,就听到通禀,说长皇子赵弘礼前来求见。
见此,大太监冯卢在四下无人之际,隐晦地说道:“娘娘,既然此事已有定夺,长皇子那边,老奴建议娘娘还是当断则断,尽早熄了长殿下的心思……终究是他自己不争气,娘娘对他已仁至义尽。”
王皇后闻言皱眉扫了一眼大太监冯卢,张口欲言,但最终,她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把他,带到这座殿内来。”
“是。”大太监冯卢躬身而退,片刻之后,便领着长皇子赵弘礼来到了这里。
来到寝居内,隔着纱帘瞧见母亲正侧躺在卧榻上,赵弘礼叩地行礼道:“孩儿向母后请安。”
“起来吧。”王皇后平静地说道。
赵弘礼依言起身,随即好奇问道:“母后,方才弘润来过?”
原来,方才在凤仪殿外等候的时候,他已从殿外那些宫女、禁卫口中,得知了肃王赵润刚刚来过凤仪殿的消息。
“唔。”
在纱帘之后,侧躺在卧榻上的王皇后听闻此言,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不是即将成婚了么,本宫遂派人给他送了一份贺礼,他入宫当面答谢本宫。”
“原来如此。”
赵弘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件合乎情理的事毫不怀疑。
旋即,在斟酌了一番用词后,赵弘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母后,前几日孩儿请母后出面相助之事,不知母后可曾考虑好了?”
听闻此言,王皇后沉默了片刻,随即叹息道:“弘礼,本宫思考再三,还是……”
尽管她没有说完,但赵弘礼还是听懂了母亲的意思,大吃一惊地问道:“母后?这是为何?”
只见王皇后又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本宫听闻,曲梁侯司马颂已被贼人杀害,你虽有曲梁侯暗中勾结雍王的证据,可如今已死无对证……纵使本宫出面助你一臂之力,你也难以撼动雍王的地位。”说到这里,她幽幽说道:“我儿,听为娘一声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有为娘在,你纵使无缘大位,亦可封为富贵王侯……”
“母后?”赵弘润难以置信。
“够了!”王皇后突然呵斥了一声,但随即,语气却又缓了下来,轻声说道:“弘礼,不是为娘不给你机会,从小到大,你诸兄弟当中,唯独你的机会最多,但你……终究不是当君王的那块料啊。”
倘若先前那句呵斥让赵弘礼浑身一震,那么,王皇后的后半句话,更是让赵弘礼心如死灰。
浑浑噩噩的他,也浑然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的皇宫。
回到长皇子府后,赵弘礼一脸自嘲、绝望地将这件事与骆、周、赵弘宣三人说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母后那句你终究不是当君王的那块料的话太过刺耳,赵弘礼没脸在赵弘宣等三人面前提及,只是说:曲梁侯司马颂已死,死无对证,母后不认为我们能成事。
说完,他便自顾自离开了。
他需要大醉一场,宣泄心中的愤懑。
或许对他来说,败给雍王弘誉,尚没有王皇后那句话仍让他感到痛心,感到绝望。
看着长皇兄失魂落魄的样子,赵弘宣心中也堵得慌,喃喃说道:“王皇后……难道果真就眼睁睁看着长皇兄落败?”
听闻此言,骆与周面面相觑,纵使他们才智过人,也完猜不到那位王皇后究竟在想些什么。
“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周压低声音询问赵弘宣道。
赵弘宣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说道:“先让长皇兄静一静,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与骆再商量商量,看看还有什么法子……”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周暗自苦笑,碍于这是自家殿下的命令,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当晚,赵弘宣怀揣着诸般心思,返回了桓王府。
没想到刚回到府邸门前,他就听到有人叫他:“弘宣。”
他下意识转头一瞧,这才发现在他府邸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从马车的车窗内,襄王赵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来做什么?
赵弘宣顿时皱起了眉头。
对于襄王赵弘这位三王兄,赵弘宣的印象同样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