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何东宫太子殿下还不念诵祀天祭文?”
当祀天坛上出现变故的时候,事实上坛下那些伫立着的大梁民众们也逐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毕竟任谁看到那位东宫太子爷摊着那份祭文傻傻地站着,久久不见他念诵祭文,总会发觉些什么。
“莫不是祀天坛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宗卫沈彧等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的想法与他们殿下赵弘润大同小异:今日若东宫太子搞砸了,那可大事不妙。
逐渐地,周围的人群们,亦逐渐响起窃窃私议。
而就在民众们逐渐感觉不安时,忽然高坛之上传来了念诵祭文的声音:“大魏皇帝谨遣太子弘礼,敢昭告于天父昊天氏……”
『唔?』
宗卫沈彧等人听到那声音愣了一下,因为他们感觉,那似乎并不像是东宫太子弘礼的声音。
『是谁在念诵祭文?究竟祀天坛上发生了什么事?』
沈彧等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而与此同时,在祀天坛上,相信绝大多数人看傻了,因为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声音,并非是东宫太子弘礼在念诵祭文,而是在他身后的那名幕僚,那名叫做骆瑸的幕僚,正声情并茂地背诵通篇祭文。
虽然说那篇祀天祭文正是那骆瑸所著,可这并不绝对意味此人就能背诵通篇文字啊。
而那骆瑸,便洋洋洒洒通篇背诵了下来,而且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就跟当真对照着那篇祭文念诵的一样,更难能可谓的是,此人在背诵过程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口误。而且念地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哪怕是最苛刻的祭祀礼官,恐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此人……』
赵弘润不由地眯了眯眼睛。有些吃惊地望着那骆瑸。
要知道,虽然一篇祀天祭文充其量也就是千字左右。但问题是,但凡用于祭祀的祭文,用词相对生僻,一般人就算是对照着祭文念,也很难念得像骆瑸那般有如行云流水般的通畅。
是的,哪怕是赵弘润,都没有万般把握。
不可否认,只要看过一遍的文章。赵弘润几乎都能默写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一字不差、毫无口误地背诵下来,毕竟口诵与默写,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前者难度更大。
而那骆瑸,却从头到尾毫无停顿地将他所著的那篇祀天祭文给背了出来,眼瞅着这一幕,祀天坛上大多数人都不禁为之目瞪口呆。
『此人,也有过目不忘的才能?』
作为过目不忘才能的拥有者,赵弘润并不是自以为是地以为。这天底下当真就没有能在才能天赋上超越他的奇才,但是,他也从未想过这么快就遇上一位。
虽然并不能肯定那骆瑸的天赋当真远超他赵弘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这骆瑸亦拥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
否则,他绝对不能如此顺畅地将通篇祭文背诵出来。
而除了惊讶于骆瑸的才能外,赵弘润更加吃惊于此人的胆气。
要知道,眼下那骆瑸仅仅只是东宫太子弘礼身边的幕僚,此番他能踏上祀天坛,也只是因为东宫太子弘礼对他格外器重,让他手捧那份祭文罢了。否则,似他这般平民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踏足这里。
没见连玉珑公主,连众皇子的宗卫们都没有资格踏足这里么?
可就是这样一位顶着平民身份的幕僚。当着祀天坛底下近十万大梁百姓的面,面色自若地背诵出他所著的通篇祭文,并且做到毫无停顿,且不说他的才能,单单是这份胆量,就足以使人更高看一筹。
『骆瑸……应该不是雍王的人!』
赵弘润轻吐了一口气,凭着骆瑸方才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终于认定,这骆瑸十有*不会是雍王弘誉的人。
因为此番若没有骆瑸的话,相信东宫太子这回铁定要倒霉,很有可能会在雍王弘誉后续一系列传出的谣言中被打倒,被迫戴上『被天所弃』的高帽子,从此一蹶不振。
当然,不排除那至今还在演戏,明明是雍王的人,却帮东宫太子解围,从而得到后者的信任等等,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在赵弘润看来实在太小了。
明明可以一棒子打倒,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难不成雍王弘誉觉得凭借此事还不足以搬倒东宫太子,因此设下计中计?
倘若当真如此,那赵弘润只能承认,雍王弘誉这位二哥,实在是也太工于心计了。
只不过,当赵弘润从雍王弘誉眼中瞧出了些许惊愕与难以置信时,他心中释然了:骆瑸不会是雍王的人,并且,雍王弘誉也未料到那骆瑸竟然用这种方式替东宫太子解了围。
『假唱……不,应该是假念。』
赵弘润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太子弘礼与幕僚骆瑸,旋即拿眼偷瞧身边雍王弘誉的表情。
看得出来,雍王弘誉明显有些失望,皱着眉望着那骆瑸,眼神很是复杂。
而这个时候,赵弘润总算也猜到了雍王弘誉的整个意图:一石二鸟!
是的,一石二鸟。
很显然,雍王弘誉非但打算借今日的祀天仪式一闷棍将东宫太子打晕,更要借机离间东宫太子与其幕僚骆瑸的关系。
至于为何要离间两者的关系,待看到方才那骆瑸精彩的表演后,相信不难猜测。
此人,是名副其实的俊杰!
留这样一个人在东宫太子身边担任幕僚,相信雍王弘誉心中必定不安,势必要想办法将其除掉,可没想到,那骆瑸凭着自身的才能,一举挫败了雍王弘誉的阴谋,使其功亏一篑。
『既然骆瑸不会是雍王的人。换而言之,“机关”在那份祭文上……』
赵弘润瞥了一眼东宫太子手中的祭文。
在肯定了这一点后,赵弘润已经大概猜到雍王弘誉所用的手段了。无非就是一种会逐渐褪色的墨汁而已。
『呵,看来吏部内。有雍王皇兄的人。……可惜,真可惜啊……』
赵弘润暗暗为雍王弘誉感到惋惜,在他看来,今日这位二哥这招招数,的确是高明。
若是设计成功的话,东宫太子弘礼今日铁定要倒霉。
别看太子弘礼眼下方寸大乱,可等到事情过后,待等他仔细回想。第一个会怀疑的,保准是他的幕僚骆瑸。
因为经手过那份祭文的,就只有太子的宗卫长冯述,以及幕僚骆瑸。
排除掉绝不可能出现背叛的宗卫,值得怀疑的,也就只剩下骆瑸了。
这是人之常情。
换句话说,若是此计成功的话,雍王弘誉非但暂时搬到了太子弘礼,同时也设计了那骆瑸,使太子弘礼不会再信任这位幕僚。
只可惜。如此高明的一石二鸟之计,却败在了那骆瑸手中。
相信今日之后,太子弘礼非但不会按照雍王弘誉所希望的那样怀疑骆瑸。反而会对他更加信任。
这就意味着,日后雍王弘誉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赵弘润看得出来,那骆瑸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像他,只是借助杰出的天赋混日子而已。
『实在可惜……』
赵弘润暗自替雍王弘誉这位二哥感到惋惜。
毕竟总得说来,他还是比较倾向于这位二哥夺得皇位的,因为比起东宫太子,这位二哥给他的印象要好得多。多得多。
不过,好感归好感。并不意味着赵弘润要帮他一把。
莫以为前一阵子在玉珑公主那件事中,雍王弘誉借他出入宫令与出入城令。就表示赵弘润欠他一个人情。
事实上较真起来,去年端阳日在文德殿内,赵弘润破坏了东宫的『立言』大计,应该是雍王欠他一个人情才对。
只不过那时赵弘润只是为了自己泄愤,并未将这个人情算到雍王头上。
但不管怎样,雍王在事后借几块令牌给赵弘润,也不能说是因此欠下什么人情。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一旦被牵扯到皇帝争夺,赵弘润俨然也会被打上『雍王』的标签,日后再想抽身,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此,似这种事关夺嫡的不归路,还是能避就避,尽量保持中立为好,反正日后无论是东宫还是雍王上位,都不至于对这位『肃王』怎样,顶多就是权重、权轻的区别而已。
隔岸观火、待价而沽,这才是上位者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不会去向东宫太子告密,告诉对方雍王弘誉会在今日祀天仪式中陷害算计他。同样也不会选择雍王弘誉的阵营,帮着他设计陷害东宫太子。
两不相帮,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哈……”
可能是最精彩的部分过了,赵弘润直感觉困意又袭上了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虽然东宫太子暂时逃过一劫,不过,只要后续雍王皇兄丢出那“天弃太子”谣言,相信也能达到起初的目的,只不过效果没有原先预计的那么好罢了。另外,太子“遗失”祭文上的文字,相信父皇与朝廷事后也会追究,这些事,应该足够东宫焦头烂额了……雍王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没能借此离间太子与骆瑸的关系吧。……那骆瑸,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话说,不晓得父皇会气成什么样,终归这祀天仪式差点就搞砸……唔?』
正值赵弘润暗暗偷笑着望向其父皇魏天子的面色时,他惊愕地发现,魏天子尽管脸上遍布阴沉之色,但是那眼神……却并无愠怒。
是的,没有丝毫的愠怒,唯有坦然淡定。
突然间,魏天子似乎注意到了赵弘润的目光,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
而让赵弘润感觉目瞪口呆的是,魏天子望着他,嘴角竟扬起了一丝一闪而逝的笑意。
『笑?这个时候?』
赵弘润愕然地瞪了眼睛,再仔细看时,却发现魏天子早已收回了视线。
『怎么感觉……是我要被坑啊?』
脑海中清晰回望着方才魏天子那一闪而逝的笑意,赵弘润隐隐有种要被坑的预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