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方以智如约来到眉楼找顾横,和顾横一起乘马车来到要买下的纺织坊外面。顾横今日是女扮男装,让小翠尽量把自己弄得像个清秀的读书人。只是当顾横和方以智一起下了马车时,却发现几个衣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妇人突然围在自己和方以智身边。
顾横和方以智对此都很是奇怪,这时,一个年长的妇人突然朝着顾横和方以智跪下来,说道:“老爷好,夫人好,听旧东家说这纺织坊要转让,你们可就是这纺织坊的新主人?”
顾横先是一惊,老子都穿男装了,让丫环小翠尽量把自己化的像个男的,怎么还是被人一眼就认出是女的了?真是扎心!
但顾横是现代人,很不习惯让人跪在自己面前,尤其是这人还比自己年纪大,这不容易折寿嘛!于是顾横赶紧走到年长妇人身边,欲将她扶起来,可是这年长妇人却不肯起来,坚持想知道答案。
顾横只好问道:“这位大姐,我们是不是这纺织坊新主人,与你们有何关系?”
“夫人,你一看就是心善的,我们几个是在这纺织坊的纺织女工,如果你们是纺织坊新主人,可否将我们留下来继续纺织?我们纺织的布很好的,做事也麻利!”年长妇人赶紧说起原因。
“这个,大娘,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这纺织坊的新主人,所以很抱歉,我们暂时不能答应你什么。”顾横理智而又不失礼貌地回答年长妇人。
“夫人,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份活计,要是失去了,我的孩子就不能读书,不能走科举之路了!所以,如果你们成为这纺织坊的新主人,还请收留我们好吗?”年长妇人说着说着还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是啊,好心的老爷,夫人,如果你们成为这纺织坊的主人,还请收留我们吧!我家丈夫也在读书,读书很费钱的,我们已经付出了很多,但他已经是秀才了,不坚持下去,他不会甘心,我们也不会甘心的。还请老爷,夫人可怜我们。”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身着淡蓝色布裙的妇人也满是焦虑地道。
“还请老爷,夫人可怜我们!我家是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又正生病,哥哥又在读书,也未娶媳妇,家里全靠我做工养着,我很需要钱!”一位年纪更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身着绿色葛裙的女子也焦急地开口道。
“请老爷,夫人可怜!”其他几位妇人也纷纷开口请求。
顾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一来她不知道这些人所说是真是假,二来她的这些新机器大量节省了劳动力,可能不需要这纺织坊原来所有的做工女子。qqxδnew
可是若这些人所说是真,她也不忍心拒绝她们!于是顾横望向方以智,这人一向聪明,且心地不坏,说不定有法子。
方以智见顾横望向自己,知道眼前女人是想让自己出面了,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丝的甜,之前横波夫人被那年长妇人误会为自己的夫人,她也没解释,是不介意成为自己的女人吗?横波这样聪慧又心忧天下的美丽女人,还懂得适时示弱,让男人表现,确实值得自己喜欢。
于是方以智用镇定稳重中带点愉悦的语气道:“诸位,一切都等这纺织坊新主人出现了再说吧!”
说完便不等顾横反应,直接牵着顾横的手从几位妇人中间穿过,直奔纺织坊里面。
顾横见方以智这般,反应过来,这是明朝,不是现代,身份地位的悬殊让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完全可以不必搭理这些平民百姓的!
顾横想着,目前没有想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就先暂时按照方以智的处理办法来。
进入纺织坊里面后,原有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虽身着华服却面露哀色的人强打着精神,接见了顾横和方以智。
因为顾横原本事先就与这老板就转让之事沟通过,现在只是将房契和银两当面交清,接下来便是由方以智去处理官府登记的相关事情了!他是官家子弟,官府会很给他面子,快速办好相关手续。
只是准备离开纺织坊时,顾横忍不住问向这纺织坊的原有老板:“戴老爷,刚刚我们在门口看到几个妇女,说原本是这纺织坊的女工,家中都很缺钱,不容易,想我们接受她们,请问你清楚具体情况吗?”
“你说的是许氏那几位妇人吗?她们确实是这纺织坊的女工,有的都做了十多年了,她们确实家家都不容易。”
戴老板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继续道:“最年长的那位许氏,丈夫早亡,留下老母和她以及一儿一女,年轻时她靠没日没夜的刺绣养活一大家子,为了支持儿子读书科举,她又白天来纺织坊做女工,晚上弄刺绣,很是辛苦。”
“确实辛苦,那其他人呢?”顾横问。
戴老板停了下来,望了一眼窗外,道:“而另一位穿着淡蓝色布裙的洪氏,却是丈夫要科举,绿色葛裙的洛姑娘,是因为家中哥哥要科举,正好现在又赶上母亲生病,所以也很是艰难。其余众人,也都是因为家中缺钱,需要女人养家才来做工的。”
“她们这些妇人做事都很麻利,也很负责,所以,如果夫人愿意的话,可以考虑继续留下她们做工。”
“冒昧问一下,既然你知道她们都需要这个纺织坊,而你这个纺织坊位置也不错,之前生意也不错,为何你决定要转让呢?”
顾横提出之前就想问的问题,这戴老板从与自己沟通到今日转让纺织坊给自己,一直愁容满面,没有精神,但是却似乎不是完全唯利是图的商人,对待女工们应该不错,都了解这些人的情况,也好像很同情她们。
“因为我的独子,我年轻时忙于生意,疏于管教自己的儿子,我的妻子又太宠溺儿子,以至于让儿子学会了吃喝嫖赌,我卖这半生拼下来的纺织坊,就是为了替他还赌债,以后在家里严加管教他,哪怕打断他双腿,也要让他戒赌,改过自新!”
戴老板越说越悲伤,已是潸然泪下!
顾横对于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戴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必太着急,太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横原以为戴老板会对自己说“多谢”之类的话,没想到戴老板却是对着方以智道:“方公子,恕我直言,我之前看你牵着你夫人的手一起进来时,你的眼里对她满是怜爱,一如当年我对我的爱妻。”
“我当年想着妇人生孩子不易,她为我生下儿子时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便不再让她生了,我想你以后可能也会如此心疼你的夫人,不然不会让她穿着男装出来,还牵着她的手进来,所以我是想说,以后若是只有一个孩子时,自己要注意好好管教孩子,这样子老了才不会像我这样痛苦。”
戴老板的一番话直接让正在喝茶的顾横一口茶喷了出来,溅了自己一身,这说的什么?
“戴老爷,你是不是误会了,我……”
顾横还欲解释什么,却被方以智拿着手帕捂住了嘴!
只听方以智对着戴老板道:“多谢戴老爷提醒,只是贱内毛手毛脚,弄脏了衣服,我就先失陪带她回家。”
顾横拿着疑惑的眼神看向方以智,方以智却直接忽视,一手捂着顾横的嘴一手拉着顾横走出了纺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