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狭长之故,峡谷内的时间流速分外快捷。
于摩霄在葬海战地不断搜寻邪天气息的半年内,邪天和九州至高战力七十七人,完成了对斩魔首战的总结。
若说之前每个人的总结是一盘散沙,经邪天这个军阵主将的串联,便成了一个查漏补缺的系统。
不敢说这个系统十分完美,毕竟这只是和魔的第一战,但这番梳理之后,至少每个人脑海中都有了一个比较全面且深刻的认知。
总结过后,邪天又让每个人开始自悟。
相比总结,接下来的自悟必然会是朦胧的、无法把握的。
但即便如此,邪天亦想通过这种方式,为众人灌输一些什么。
“至少,你们能对魔产生朦胧的认识……”
这,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无论酆崖还是葬海,其斩魔诛魔的手段、过程都十分诡异,诡异到邪天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不是在斩魔诛魔的错觉。
是以他知道,想要拥有真正的斩魔之力,从而让九州界在这片天地生存下去,让同伴们能够和自己并肩作战,只有一条路可走——洞悉魔之力。
总结的半年,同时也是邪天分析鏖战场景的半年。
身为一个聪明的狠人,邪天将鏖战场景分解成了无法再分割的一张张画面。
这便如同将一个莫名之物分解到最细微、最基本的物质层面,然后从这些最基本的物质层面开始了解,进而还原出一个能被自己所认知的莫名之物。
此等类似穷举的办法很简单,很蠢笨,效率更是无法想象的低下,但对无路可走的邪天来说,这也是唯一的路。
半年之中,邪天的头发在白与黑之中不断变化。
之前的白,是因他通过轩辕战碑替同伴承担必死伤害而出现,如今,却是因心神的过度消耗而生。
对他而言,冠绝瀚宇的魔,其体内具有的力量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无法去想象的。
是以他是跳出了这片寰宇的时空和修行体系,将渺小的自己置身一片迷雾般的瀚宇,其领悟难度无法想象。
这种感觉,他曾出现过两次。
一是自己识海内的血棺。
其二,是混宇之门背后的那片混乱之地。
但相比那两种出现在这片寰宇的未知,魔之力虽更叵测,他却有了入门之径。
靠着被他分解的鏖战画面,魔之力的晦涩、朦胧、磅礴、未知等他根本无法触碰的东西悉数被他回避,随后他来到了魔之力最底层、最本质的层面,一呆就是半年。
半年的苦苦参悟,收获是有的。
但脱离了魔之力最本质的层面后,他却变得更为茫然。
因为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是,将自己在魔之力最本质层面得到的所有收获,组成他能够理解的魔之力。
待血眸不再恍惚,邪天便暗叹口气,神色疲惫。
“公子,休息一会儿吧,”一直暗暗关注邪天的白芷,上前轻声道,“替他们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而且白芷相信,下一次的我们会更强。”
邪天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而视线一转,凝视白芷,眉头渐蹙。
“公子?”
白芷心脏砰砰直跳,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不知所以。
然后,邪天笑了。
“你变了。”
……
“他说什么?”
“你,你变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
“是变好看了吧,这个花心大萝卜!”
“邪天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呃,白芷,你明白道爷我的意思哈,道爷巴不得邪天把你和红衣都收……诶?诶?诶?有种别用刀!”
“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啊哈!一定是有关魔的!”
“说不定下次斩魔,我们能完胜!”
……
对邪天来说,将自己并不太多的收获,重新组成他能够认知的魔之力更难,其因有二。
其一,他对魔之力最底层的认知并不全面,甚至只能说一二成。
是以,用此组成的魔之力,将会更不全面,甚至错漏百出。
其二,组成之法。
可以说,组成之法比构成魔之力的本质之物质更为玄奥,甚至可以说,魔之所以为魔,便是因这组成之法。
就如同砖石堆砌成殿,堆砌之法不同,所成宫殿亦不同,或雄伟、或精巧、或平平、或内蕴虚空等等。
而邪天能够触碰这组成之法的途径,依旧是与摩荡的鏖战三日之场景。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片面。
他借鏖战场景,倒推至魔之力底层。
又将鏖战场景倒推至魔之力底层的领悟,借鏖战场景还原……
一来一去间充满的讽刺和恶意,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白芷来了,并对他说了句话。
这句话让邪天认识到,白芷变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出生于混乱之地——百万大山的白芷,本该恣意不羁,实则本性沉稳。
但白芷刚刚说出的话,看似鼓励之语,邪天却感受到了,鼓励背后的欲望其极其含蓄的变化。
“这便是魔之力的影响吧……”
想到自己借无量本经,将仇家三杀才变成魔的场景,邪天更为笃定自己的猜测。
“若真如此的话……”
邪天缓缓转头……
他看到了说巴不得自己把白芷红衣全收了的小树。
他看到了正提刀疯狂追杀小树的红衣。
他看到了哭笑不得的白芷,其双眸中闪逝的光芒。
他看到了因猜测自己发现了有关魔的什么东西,而激动着完美斩魔的武徒。
……
所有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发生着变化。
“这些变化,就是我找到组成之法的另外一条路啊……”
因魔焰侵袭、或是斩魔带来的变化,同样是一幅幅场景。
以鏖战场景为主,辅以这一幅幅场景,邪天隐约间,就看到了一条断断续续、且前途未知的路。
饶是如此,他疲惫的心也受到了不小的激励,并准备走下去。
就在此时,他心中一动。
“那我呢……”
想到这里,纵然不情愿,他还是再次沉入那片一切皆白的天地中,打量被佛魔而途夹在中间无法动弹的自己……
随后,便是苦涩之笑。
因为他不确定被隔绝了真字的自己,是否发生了变化,是否离真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