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阳的记忆中,小时候母亲就比较偏向弟弟,当时苏阳倒不觉得心理不平衡,他只是单纯的认为那是因为爷爷奶奶都比较疼自己,母亲多疼爱弟弟一些,也是应该的。
而后在父母离婚的时候,母亲将自己送到父亲这边,选择留下了弟弟,虽然当时苏阳心里并没有多么难过,也没有埋怨母亲的意思,但却不自觉的在心底里留下了一丝遗憾,只是这种感觉一直没有冒头,苏阳的心思也从未放到这上面,完全没有认真考虑过母亲对于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
不过在这一刻,他却是突然发现,母亲似乎真的是偏向于弟弟,心思都放在弟弟身上。
再回头想想,似乎高一那年寒假他回老家,母亲在听到他说自己考上了鄂西市最好的高中鄂西一中之后,并没有多么高兴,反倒是神色间隐隐有些黯然,还朝着弟弟发脾气来着,只是当时的苏阳并没有在意罢了,他的心中可是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完全充斥,哪怕是看到了,也没有往心里去,只以为母亲还沉浸在当初母子分离的纠结之中。
说起来,苏阳其实也是比较敏感的,单亲孩子都是这样,总爱看别人脸色,一旦觉得大人不高兴了,立马就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将之惹恼。所以苏阳在平日里只要是谁稍微对他有点意见,他都是能够感受到的。察言观色的技能等级,可以说是远超同龄人了。
不介意,并不代表没发现。
现在回想起来,苏阳自然是彻底明白了过来,敢情母亲自始至终都更加偏爱弟弟,为了弟弟牺牲他,将他抛弃,送到爷爷奶奶这边。
现在又为了弟弟,想要抢夺他刚刚给爷爷奶奶买来养老的那套房子。
这种感觉,让苏阳十分不舒服。
“妈,我弟他已经长大了,既然选择不继续读书,去当兵,你也同意了,那就要相信他,一直支持他,没必要现在就给他准备婚房这些东西,说不定会影响他当兵的状态。至于说等当完兵回来后,如果他没有分配到好的工作,那我也不会撒手不管的,到时候让我弟来找我……”
“找你有什么用?你现在要考大学,等三年后你弟当完兵回来,你还在大学里,没有工作呢,拿什么帮你弟?苏阳,没想到你离开我这些年,也学会说大话了,小时候你可是很听话的!”听到苏阳的话,母亲那边却是立马炸毛了。
“妈,你别激动,我现在……”
“别说了,你别扯那么远,先说你愿不愿意把那套房子给你弟?如果不愿意的话,我立马挂断电话,以后我和你弟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和哥!”没等苏阳说完,就被母亲给打断了。
“我……”
“你个混账东西,就知道想你哥,没见你哥都不心疼你,有房子也不给你,眼睁睁看着你过不下去,到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孤苦伶仃……”母亲那边显然是将苏阳的弟弟拉了过来,指桑骂槐的吼道。
“哥!”
在母亲的敲打下,弟弟也是弱弱的叫了声苏阳。
“明明,你确定不上学了?其实当兵什么时候都可以当,如果你好好学习,高考的时候能够考上军校,那也是可以进入部队的,而且有些军校出来后好像就直接是尉官了,属于高科技人才,不但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而且还可以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苏阳见弟弟苏明接过电话,也是强行压下内心的委屈,苦口婆心的劝道。
“哥,我的学习不太好,一直转学,每次转学都耽搁不少学习进度,根本没办法好好学,现在连好高中都考不上,更别说是考大学了。”苏明委屈巴巴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学,跟别人打架,逃学去上网,现在学习不好,怪谁?你爷你爸都不管你,我能怎么样,打又不敢打,骂你了,你还跑出去好几天找不到,现在又要怪我了?”一旁的母亲愤愤说道:“转学的事,那我也没办法,谁让他挣不到钱!”
苏阳母亲口中的他,自然是她现在的丈夫了。
“妈,你别说了,都怪我自己,好了吧!”弟弟苏明赌气道。
“好啦,都别说了!既然你不想继续上学,那去当兵也不错,现在安心当兵,等你回来了,过来找我,放心,我到时候肯定能帮你找一个不错的工作。”苏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和弟弟坦白自己的情况,他现在可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红警系统,甚至在苏阳的计划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将此事告知这些亲人朋友的。
而在没有坦白的情况下,这样的保证说实话是有些苍白无力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不仅仅是母亲,就连苏阳的弟弟苏明也是有些埋怨起他的顽固来:“哥,你就答应妈吧,她也是为你好!我们商量过了,那个房子搁在你手里,还有别人的份,放到我这里,到时候你想要了就给你,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这……”听到这话,苏阳忽然发现电话那头的两人似乎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在他们的观念里,跟别人要东西简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平常普通,这种世界观价值观,完全不符合苏阳的认知。
虽然苏阳一直以来生活得比较困苦,但他却从未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总是有来有回,别人拉他一把,他会感激对方,努力想要给予回报,同时在人家有需要的时候也不吝伸手帮对方一把。
可是电话那边的母子俩,却是将他和父亲以及爷爷奶奶的付出当做是理所当然,以前爷爷给的所谓抚养费,父亲将家里的一切包括房屋以及田地都给了对方,完全就是净身出户,在母亲那里都没有落着好,在她看来,爷爷奶奶和父亲有错,那做什么都是错的,付出再多也弥补不回来,可事实上她自己也有错,却从未将之当回事,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愧疚,典型的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虽然苏阳对于早年的事记不太清,但也能回想起来一些事,基本的是非对错他还是有一定判断的,现在想想,其实母亲在其中起码要承担一半的责任,并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的问题,至于说爷爷奶奶,苏阳记得当时父母离婚的时候爷爷奶奶早已跟苏阳家“分家”,时不时还要来鄂西市这边跑商了,顶多需要负起在苏父小时候疏于管教的责任,其余的,则是完全没办法了,毕竟当时双方早已经“分家”,在农村,这可就属于两家人了,作为“外人”的爷爷奶奶是不方便插手苏阳家的家事的。
现在,苏阳渐渐将当年的事串联起来,特别是在摒弃了心底里对于母亲的依恋之后,能够客观理智的看待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事情之时,他才明白过来,母亲并没有他记忆中那么好。
“也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听着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母亲和弟弟两人,苏阳突然间有些意兴阑珊。
此前,他一直不愿相信母亲是一个自私自利且偏心刻薄的人。
就像每一个孩子都会不自觉的将自己父母当做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直到长大后才会慢慢发现自己的父母并非是无所不能一般。
苏阳虽然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没那么好,去从来不愿去深思,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妈,还有明明,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说完,苏阳就打算挂断电话,不过最后犹豫了下,他还是决定补充一句:“那套房子,其实是我给爷爷奶奶买的,至于说钱的来源,我只能说跟我爸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是从他认识的人那里借到的,没有靠他的关系或面子,纯粹是靠我自己的关系挣到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就这样吧!我的东西,别人也要不走,所以你们就别担心了!”
说完,苏阳不待母亲和弟弟再说什么,便直接挂断电话。
随后苏阳的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刚刚母亲打过来的号码,二话不说便直接挂断,然后拉黑。
从今往后,苏阳不会再对母亲抱任何幻想。
小时候遗留下来的那一丝眷恋之情,也在这一刻被苏阳抛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亲情对于苏阳来说已经成了累赘,那就放下吧。
反正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忘了母爱的滋味,对于亲情的感觉也变得极淡,除了偶尔能从爷爷奶奶那里感受到一些十分克制的隐晦亲情之外,再没有别的人能让他真正打心底里将之当做亲人了,顶多也就是表面亲戚而已,跟现在比较流行的一个塑料姐妹的说法有点像,算是塑料亲戚吧。
另外之所以能如此果决,也跟苏阳脑海中一些记忆碎片有关系,他记得在后世自己可是一个“孤儿”,没有任何亲人,很显然父亲带着后妈和女儿跑路、爷爷奶奶陆续去世,二叔、三叔和姑姑自然而然的疏离他,剩下的亲人便是母亲和弟弟了,那可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啊,却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孤儿,可见对方做得有多绝,从眼下的情况苏阳也能猜测出那种场景。
无非是学校那边看苏阳学习成绩不错,在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之后为他免除学杂费,然后苏阳自个儿勤工俭学赚取少量生活费,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再利用暑期打工赚取学费,以及申请学校的补助等,勉强混到毕业,才算是苦尽甘来,在此期间,顶多姑姑那边会帮一些忙,其余的人,估计都靠不住,甚至母亲和弟弟那边还特意躲得远远地,免得被他粘上,凭白受到拖累,眼下供一个大学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之,对于母亲和弟弟,苏阳是彻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