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划!”
船舱里百户亲自拎着鞭子,在那些倭奴中间抽打着走过。
后者四人一组两两对对坐,然后合作摇动长桨。
当然,是被铁链锁在桨上的。
这种蜈蚣船同样也已经是近海巡逻和内河作战的标配,毕竟哪怕是纵帆快船也不能真就能完全摆脱对风的依赖,它只是适合多种风向而已,但这种蜈蚣船却可以,如果遇上顺风靠着桨帆齐用,航速甚至不输纵帆,不过就是这种快速航行需要烧倭奴……
其实和烧也差不多。
底舱内的倭奴们,伴着越来越密的鼓点,拼命划动长桨。
稍有动作慢了的,立刻就会挨上鞭子。
甚至导致严重延误的,还会直接被拖到一边砍了……
“贻误军机统统凌迟!”
百户很凶残地喝道。
倭奴们全都奋力划桨……
他们知道这是真的。
真会凌迟。
倭奴又不值钱,杀了换新的,何家一年从倭国倒卖上万倭奴,还在乎一百来个的性命?甚至运输他们的海船在海上遇着紧急情况,为了更快跑路都直接往海里扔。
“百户,又累死一个!”
军官喊道。
他旁边一个倭奴瘫倒在桨上,然后还在抽搐着。
“扔出去!”
百户喝道。
军官立刻拿出钥匙打开锁链,然后把这个还没死透的倭奴,从旁边桨孔直接塞出去,后者随即坠落海水,或许海水的刺激,让他居然清醒了点,他在海里颤巍巍伸出手似乎求救,但紧接着曾经锁住他的长桨落在他头上,他被沉重的压力瞬间压进海水。而就在同时一名替补的倭奴接替他被锁在桨上,和另外三名倭奴一起,划动这支长桨,至于整个底舱其他倭奴,都只是机械地继续他们的工作。他们都是奴隶,被那些破产武士掳掠然后卖给奴隶贩子,虽然官方目前是禁止这种贸易,但对于倭国那些破产的武士来说,只要刀在手,谁还管什么法律啊!
自从归降大明后,包括足利家在内的大名们都用不着武士了……
又不打仗了。
相反只要他们忠于大明,大明就会保他们与国同休。
大名之间没有战争了。
底层造反有大明王师给镇压。
大名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向大明献媚,这种情况下武士对他们来说越来越没什么用而且费钱,毕竟养活武士需要耗费他们每年绝大多数的收入。
没必要再养。
高级武士有封地。
这个不用大名们管。
其他需要支付禄米和钱的武士还养着干什么。
逼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但这样的情况下,就别怪这些武士们掠卖奴隶了,事实上不只如此,破产武士正在迅速控制倭国各种理论上不合法,但依然兴旺的产业,颇有点二战后的味道。而这些武士身份上依然属于那些大名,所以他们赚钱肯定要给大名们一部分,这样后者也就不管了,包括这种掠卖奴隶。反正对大名来说,卖些秽多非人到大明当倭奴,一方面给破产武士们个生计,一方面也能给自己增加收入,还能减少领地人口。
虽然理论上对于一个大名来说,地方上人口越多越好。
但是……
倭国那鬼地方缺地啊!
人口多了良田就不够,良田不够就得有很大一部分需要挨饿。
挨饿的会造反。
这部分人口不但不能给大名提供余粮增加收入,相反却要消耗别人创造的余粮,如果得不到就会因为饥饿选择造反或者其他导致不安定的方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丁。
男的可以卖到大明划船,开荒,修路,总之各种很苦很累的工作,女的可以到大明服务,最终大名们拿着他们血泪换来的宝钞,在一处处居城,过着越来越奢华的生活。当然,他们也明白这样的后果,倭国人口会不断减少,国力不断衰弱,但这关他们屁事,他们只要继续跪在大明皇帝脚下高喊八荒咸歌盛世,就可以始终维持锦衣玉食。
做狗也可以很幸福啊!
他们真比过去幸福。
过去不但需要把收入绝大多数投入养军,而且还经常面对其他大名的吞并,哪怕是足利家,其实也很难过上奢华的生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
领地收入绝大多数都可以拿来享受。
喜欢美女的,从大明购买来自西域的各族美女,喜欢搞建设的,从大明购买各种新式建材,把自己的城堡修的漂漂亮亮,至于大明的各种新东西,自鸣钟,玻璃镜,甚至各种玻璃,琉璃制品乃至新式马车。
全都有。
当然,就是属民吃糠咽菜,这个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不怕啊!
敢造反?
五星天皇戚侯爷的天兵就在江户呢!
谁敢造反逐一发送天兵的炮弹。
美的很。
而且这样自我减丁还能让大明皇帝对他们完全放心。
毕竟都做到这份上了,那绝对是忠心可昭日月的。
最终倭奴就这样,成为了大明这座大厦最底下的污泥,而倭国也变成了这种泥污的制造机……
“百户,到虎门了!”
外面喊声响起。
百户赶紧冲出去,然后看着不远处的虎门,紧接着转头看身后。
后面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白帆。
“终究还是咱们先到!”
他长出一口气说道。
他终究还是靠着累死十几个倭奴赢得这场海上竞赛。
他原本是要去屯门报信,但执政舰队的部分战舰堵了他去屯门的路,而且其他战舰也要合围,他只好走大奚山西边北上,而且在执政舰队几乎紧随其后的追赶中,也顾不上去屯门,正好又开始涨潮了,索性直奔虎门。毕竟屯门其实没有多少兵力,那里就是个巡逻和查走私的基地,虎门才是真正重兵驻守的要塞,只要虎门这边迅速备战,执政舰队就别想过了。
蜈蚣船紧接着靠岸。
百户跳上码头,在岸边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向着虎门堡狂奔。
他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一口气冲上了炮台……
“快,快,贼军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正在和人说话的花英愕然转头……
“什么贼军到了?”
他喝道。
“花,花将军,是执政舰队,就在小的后面。”
百户赶紧行礼说道。
说着他往远处海面一指。
花英急忙举起望远镜,看着那里的点点白帆。
“混账,哪里有什么执政舰队,你莫不是昏了头,把捕鲸的快船当成执政舰队,清远侯正与郑和交战,他们不打出胜负,执政如何能越过他们到这虎门?”
花英怒道。
百户愕然。
他指着海面上越来越多的白帆。
“花将军,什么捕鲸船有如此众多?
那就是执政舰队,小的为了看清楚特意靠近了的,小的还差点被他们包围了,您赶紧下令备战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说道。
“混账,本将军还要你一个百户教我做事?”
花英怒道。
百户张口结舌。
他怎么就不明白,这么明摆着的事花英就不信呢?
“把这个扰乱军心的混账东西打出去。”
花英喝道。
士兵赶紧上去赶百户。
“花将军,他们真是敌军,他们真是执政舰队,小的看的明白,您别误了大事,兄弟们,你们要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那真是执政舰队,他们来偷袭虎门了,兄弟们……”
百户挣扎着,就像个被冤枉的忠良般喊着。
“砰!”
蓦然间枪声响起。
他惊愕地看着花英手中短铳,其他人也惊愕的看着花英。
“这狗东西定然是被北人收买,故意散播谣言乱我军心民心,把他扔下去以儆效尤!”
花英喝道。
在炮台上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他的亲信立刻拖着百户的死尸,直接把他从炮台上扔下,后者就这样带着满腔对他七舅姥爷和建文的忠心,消失在下面涨潮的波浪中。而此时远处海面上越来越多的白帆出现,仿佛无穷无尽般,而炮台上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花英。这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这花将军明显有问题,这肯定不是捕鲸船,哪有几百艘捕鲸船一起涌来,整个广东加起来,都没有一百艘这种大型捕鲸船呢!
甚至何迪的水师,也都没有这么多快船。
这就是南下的执政舰队。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躲过何迪的舰队巡逻警戒,然后突然出现在虎门的,但这的的确确就是执政舰队。
所以……
等着吧!
反正花英才是主将。
然后他们,包括码头上的商贩,甚至那艘蜈蚣船上的水兵,全都诡异地看着庞大的舰队越来越近,直到第一艘双桅快船在他们的注视下,直接靠上了码头。不过人们惊愕地发现,在桅杆上站着一个身上穿着花衣服的男子,后者在猎猎的旗帜旁,一手扶着桅杆,一手拎着棕缆,就在快船靠上码头的瞬间他纵身一跃,然后就在快要砸到码头的一刻在半空猛然一顿,下一刻他就站在了码头上。他在一片瞠目结舌地注视下悠然得走向前,顺手还给了个小孩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糖,好吃的。”
他说道。
然后他在夹道注视中,继续向前走着。
而此时花英已经整理衣服,然后走下炮台,他后面那些部下军官们机械地跟着他们的花将军,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那人面前……
“罪臣广州左卫世袭千户花英拜见大使!”
花英行礼说道。
“啊,令尊好像葬在京城吧?”
杨丰说道。
“回大使,就在安德门外。”
花英赶紧说道。
他家是从神策卫调广州左卫的。
“幸好还没被炮火波及,你们家和东丘侯家是什么关系?”
杨丰问道。
花云的儿子花炜,已经在女皇继位大肆封赏时候,继承了追封他爹的爵位。
“回大使,只是同姓而已,罪臣家祖籍巢县,东丘侯祖籍怀远。”
花英赶紧说道。
“那也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执政就在后面,既然你已经反正,那就无罪了,你们也都一样,只要不是那些色目和逆党首脑,其他主动反正的一律无罪。”
杨丰说道。
花英身后军官们瞬间精神一振,恍如拨云见日一般……
“大使,如今广州尚不知天兵已到,末将愿为王师前驱,广泽王所赖惟色目而已,只是时间仓促,色目并未全部聚集广州,正可趁虚一鼓作气,末将等愿为王师攻城以赎前罪。末将兄长就在鱼珠炮台,素来心念京城,只是迫不得已才与逆党虚与委蛇,只要王师到鱼珠,末将可保他出迎。”
一名军官迫不及待地说道。
其他军官纷纷表态,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示要为执政打开广州。
“诸位勇气可嘉,不过执政有令,广泽王只是一时糊涂,但与执政终究还是姑侄,故此不会强攻,当遣使晓谕使其醒悟。”
杨丰笑着说道。
“呃?”
花英等人全傻了。
“大使,广泽王生性固执,且对执政怨念颇深,以末将之见,如此恐不会有用,且使广泽王得以聚集兵马,广州终究防御严密,一旦兵马聚集,恐怕不是旦夕可下。”
花英小心翼翼地反对这个明显脑抽的决定。
你们都进虎门了,不趁机直扑广州还玩什么晓谕?
这么脑抽你们是怎么夺天下的?
现在正好涨潮,又是顺风,几个时辰就能兵临广州,居然还停下晓谕?
大哥,你们这是打仗啊!
“这个,你也知道,执政是个女人,有时候的确不知道她想什么,但不论她想什么,她的命令都是命令,你们也不想才见着执政,就敢公然抗命吧?”
杨丰说道。
他就这样把脑抽的帽子扔给了公主。
当然要停下晓谕,广州的关键无非就是虎门,只要进了虎门,广州也就是时间问题,但既然朱允炆的色目精锐还没到齐,那就等他们到齐好了。杨大使的真正目标又不是朱允炆,后者还不值得他和小公主亲征,给广东把那些垃圾清扫干净才是关键。
“至于你们,还不赶紧准备迎接执政?另外何家是东莞的吧?你们就不想去抄家?”
他紧接着喊道。
花英等人瞬间醒悟……
对呀,发财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时候管什么广州啊,去东莞抄家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