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皇后,就这样在一无所知中成了给他们背锅的。
不过……
内阁拒绝拟旨。
至于理由很简单,皇后之前已经下旨,对于附逆者,除了几个罪大恶极的之外,其他都既往不咎,现在却要一下子抓五千多人……
而且是株连的。
这是逆案,当然要株连。
虽然株连九族的确没这规矩,但株连三族还是必须的。
这一下子又是数万人啊!
话说公主殿下这是要跟着她爹学吗?
本来女皇继位,就已经搞得朝中大臣怒气值拉满,最近甚至有不少老臣干脆告老,毕竟这最高层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祸国殃民的组合。杨丰本来就是被视为妖孽的,小公主更是天天公然穿着奇装异服,可以说大明女人都被她教坏了,堪称妇德沦丧的罪魁祸首。而且两人还守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妖女,凑到一起俨然就像在搞妖法,这样的朝廷一看就是国将不国,正人君子不屑与之为伍。
现在又公然食言,撕毁之前既往不咎的承诺,开始搞大狱。
真不能忍啊!
然而……
这能有什么用?
内阁就是个顾问而已,让他们拟旨只是因为他们文采好,写的圣旨好看而已,又不是说真得必须他们,他们是顾问,不愿意提供意见,那就一边待着去。
小公主在司礼监口述,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写,然后盖章送刑科。
但被刑科封驳。
刑科。
“我告诉你们,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谁一世不痛快。
圣旨就在这里。
我能拿来找你们查验是给你们面子。
但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女皇陛下年幼,皇后抚育女皇无暇处理政务,故委托我来处理,我就得负起责任,皇后此前的确曾下旨除了方孝孺,齐泰等十余人之外,其他附逆者皆既往不咎。但那是皇后并不知道先帝遇害真相,不知道这些乱臣贼子如此丧心病狂,如今已经知道了真相,还让他们逍遥法外,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吗?
一个皇帝被谋杀,到头来只死了几个人,你们不觉得荒谬吗?”
小公主怒斥刑科给事中们。
弑君案一共才杀了不到十个,只要是几个逆首都在广州。
其实就连方孝孺等死了的,家属大多数也都跑了,尤其是方孝孺全家都跑了,不过锦衣卫最近也陆续抓回几个,但大多数的确依然在逃。所以弑君案被杀的真没几个,这年头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多的是,想跑还是很容易的。
黄子澄的家属也跑了,小公主可是要诛他十族的。
当然赶紧跑。
毕竟之前朝廷也很乱,根本顾不上管这些。
“公主,此乃刑科职责,刑科之职不仅仅在审验圣旨疏漏,亦有进谏之责,为君者岂有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之理,前既以赦之,如今却自食其言,又岂能令天下信服?”
都给事中陈敬宗忍无可忍地说道。
“信服,我为何要让天下信服?”
小公主说道。
然后她直接站起。
她身上穿着新款长裙,裁剪的非常显身材,距离并不远的陈敬宗,正对着某个部位,因为他弓着腰,平视就只能算盯着看了,只好低着头把腰再弓一下。小公主毫无觉悟的站在那里看着剩下七个给事中,这时候刑科八个给事中,这是朱元璋的制度,这些都是前几科的进士。他们多少还是有的硬骨头,比如陈敬宗原本历史上朱棣夺位之后,被召见准备重新启用做官,却很硬气地上书给朱棣,要求朱棣退位,气的朱棣立刻下旨把他砍了。
是个硬骨头。
都到那种时候了,还能这么干的不是傻子就是硬骨头了。
“你们觉得圣旨要天下信服?那么我爹的圣旨,可都让天下信服?我抓几千人你们说不行,我爹抓几万人时候,谁敢多嘴?你们说这是朝令夕改反复无常,我爹杀那些有铁券的人时候,有人敢说他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了吗?
没有。
圣旨不是要你们评头论足,说三道四的。
圣旨是要你们服从的。
信服?
信服要执行!
不信服也要执行!
这就是圣旨!”
她喝道。
然后她把那份被刑科封驳的圣旨往旁边桌子上一拍……
“赶紧的,签名盖印,送刑部命各地抓捕这些逆党。”
她喝道。
“公主,此旨一下,贻笑天下,下官不敢遵令。”
陈敬宗很干脆地说道。
“拖出去,廷杖三十!”
小公主很干脆地喝道。
她后面的锦衣卫立刻上前,这时候的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宋忠,不过经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后,宋忠已经完全抛弃了节操,彻底沦为了杨丰和小公主的爪牙。毕竟他没对湘王之死负责,全靠小公主的撑腰,再说锦衣卫本来就是皇权爪牙,现在小公主就代表着皇权。
“三十?”
旁边坐着喝茶的杨大使拖长嗓音说道。
“呃,八十,廷杖八十!”
小公主喝道。
锦衣卫立刻拖着陈敬宗向外走。
后者看了看杨丰……
“阁下以外人干涉我大明之事?”
陈敬宗冷笑道。
廷杖八十啊!
他不可能活下来,既然是必死,为何不怒斥这妖孽,也算搏一个清名。
“你误会了,我其实是觉着三十廷杖太多,想靠着我与公主的感情给你求个情,没想到她误会了,公主,你误会了。”
杨丰说道。
“误会了就误会了吧,刚刚陈科道就教我做人要言出必践,不能反复无常,既然如此误会了也不能改,做人不能反复无常,八十就八十吧,你们轻点打,毕竟我是误会了。”
小公主笑着说道。
“属下明白!”
带队的锦衣卫赶紧说道。
当然,他也是懂事的,这个轻点打的意思还是能领会。
陈敬宗差点被这对狗男女气吐血。
但他终究无话可说,杨大使可是说了,他是一番好心的,只是小公主误会了而已,但小公主刚刚被他指责不能反复无常,所以就算误会了,那也不能改了。不能反复无常嘛,说八十就得打八十,小公主已经特意提醒锦衣卫打轻点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八十廷杖以后……
生死由命呗!
“至于你们……”
小公主看着其他给事中。
“谁来签名盖印?”
她妖娆一笑说道。
剩下七个面面相觑,然后其中六个的目光,转向左给事中,后者惟有以沉默应对,然后剩下五个的目光又转向右给事中,后者同样惟有以沉默应对。
“我数到十,还没有站出来的,那就一块去打廷杖吧!”
小公主说道。
那些给事中们焦急地互相看着。
“十!”
小公主突然说道。
几个给事中愕然地看着她。
“都拖出去打廷杖!”
小公主喝道。
锦衣卫立刻上前。
“公主,公主,我愿意,我愿意!”
四个给事中焦急地喊道。
“晚了,我说数到十的,打完再过来签吧!”
小公主淡然说道。
然后七个给事中各自表演着不同的反应,或悲愤,或傲然,或痛哭流涕,就那么被锦衣卫拖走了,小公主则悠然地坐下,忽然从杨丰手中抢过茶杯,很急切的一饮而尽。
“如今我才觉得,我爹爹真厉害。”
她感慨地说道。
“废话,他杀了多少人,你才杀几个?所以历代都是越往后越废物,你爹爹真正独断天下,你四哥就得提拔宦官,甚至迁都以确保控制,到他儿子孙就得尊重文官,再往后就得和文官斗法,甚至只能靠宦官。打天下的无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哪个手上也沾满血腥,他们很清楚权力的根源就是四个字,生杀予夺。其他所有都是虚的,什么天命所归,什么民心所向都是虚的,都是封建帝王,扯什么民心啊?
配吗?
你把所有人杀怕了,你自然就是天下至尊。”
杨丰说道。
“你这是要她做暴君吗?”
刘姐很不满地说道。
“暴君又有什么大不了,这些家伙现在都开始放飞自我了,就得让他们明白,就算老朱死了,这天他们也翻不了,不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都清醒清醒,以后咱们还想改革?
你以为这些家伙,对女皇继位反应为什么那么平静?
他们嘴上喊着国将不国,其实心里都窃喜,他们认为一个女人必然比一个男人好对付,尤其是女皇还是个婴儿,皇后和公主也不是那种暴虐成性的。他们开心的很,只是嘴上不说而已,看看这些给事中,他们在公主面前,何曾有真正畏惧,他们都知道公主除了喜欢穿些奇装异服,贪财之外,其实一向很好说话。
他们不怕她。
最多因为我跟着,所以还要装出害怕她。
但现在他们真怕了。”
杨丰说道。
他就是故意立威的。
当然,也不光是立威,同样也是把朝廷的旧臣清理清理。
现在的朝廷,并没有经历什么真正的清洗,因为小公主直接关门,除了那几个被关在大庆殿的,其他朝臣就算想附逆都没机会。所以整个朝廷基本上还是老朱后期科举出来的那些官员,最多有些明哲保身的老臣选择退出。而地方上因为之前情况特殊也没清洗,同样还是科举儒生为主,有他们在,很难有效改革的,比如科举改革,到现在礼部几乎可以说没做任何真正工作。
地方上更如此。
按照计划将先由各县开始,迅速选出各科秀才。
但各县基本上没有一个动的。
县教谕全是儒生,他们选个屁啊!
几个已经完成的县,直接就是随便找些儒生,然后顶上各科秀才,也就是京城,山西在真正做,其他各地都中糊弄。
不过山西是因为那些新兴的工商业主本来就需要这个。
但南方的宗族,却很大程度上依赖儒学的耕读传家,所以想要真正完成,哪怕只是最低限度完成,也是要清洗一遍官场的。既然之前的混乱中没能完成清洗,那就得现在了,一场大狱不够就再来一场,老朱可是用一场场大狱,完成了他的统治体系。现在杨丰要想建立新的,而且是对士绅触动更大的,那一样也是要靠着一场场大狱。
他不能靠这些人。
改革就是针对的这些人,他们还会蠢到自己挖好坑,等着他一个个推进去?
公然的抵抗当然不敢,可阴奉阳违,给他把好事办坏,拖延,甚至给他故意往沟里带,把他的改革变成天怒人怨,这些才是他们拿手的,这些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这个。
留着他们才是贻害无穷的。
“殿下,那个陈敬宗死了。”
这时候锦衣卫军官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死了就死了吧!”
小公主淡然说道。
“其他人?”
军官欲言又止。
“继续!”
小公主说道。
“小的明白!”
军官赶紧告退。
当然,他是懂事的,既然公主殿下没说给剩下的轻点,而且这圣旨终究得刑科的人通过,所以剩下这些哪些该轻哪些该重,这个还是要把握好的。
“这六科这么多给事中,赶紧裁撤些,又是都给事中,又是左右给事中,无非就那么点事,哪还要这么多人?”
小公主说道。
“原本历史上朱允炆裁了左右,不过后来你四哥又恢复了。”
杨丰说道。
“那就把左右都裁了。”
小公主说道。
“还得增加俸禄,朱允炆可是给他们都升了品级。”
刘姐说道。
“俸禄乃祖制,岂能随便增加!”
杨丰说道。
“这时候你想起祖制了?”
刘姐无语中。
“当然,祖制就是祖制,祖宗之法不可变,俸禄是不能涨的,再说大明的俸禄又不低,哪怕是八品九品,别说让全家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就是再买个朝鲜婢都足够了。
当然,他们要是想三妻四妾的确不够,但朝廷给他们俸禄,是让他们妻儿衣食无忧的,又不是要他们风流快活的,难道他们养三妻四妾还得朝廷给他们掏钱不成。”
杨丰说道。
当然不能涨,低薪本身也是一种清洗手段。
那些七品八品的儒生们,拿着微薄的俸禄,看着那些工商业者们左拥右抱,自己又前途渺茫,难免生出老子不伺候了的心思,这样就可以给那些新科举的进士腾地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