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操的是主角不是很熟悉的方言,听着本来就困难,骂人的话又往往都是方言中的精华,属于最不好懂的一撮范围之内,可是一听就能知道是在骂你,而骂的是啥却非常难以弄得通彻。
主角冥思苦想了小半天才大致猜测出来对方的中心思想,就两个字:骗,骂自己是骗。
本来满怀激情的想要开见功,谁想到一上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的憋屈自不必说,眼泪转了好几圈儿,想要忍住却无论如何都没能得逞,眼泪花儿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鼻似乎也不甘落后,有酝酿另一种更浓稠液体的趋势。
“呦,怎么哭啦。”爆料者端着个杯,杯里是刚泡好的胖大海,才续了热水,正巧从主角身边儿走过,看见了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八卦心理难以压抑,仗着二熟二熟的关系冒充好心的劝慰道,“失恋啦?别憋着,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骂出来,别委屈了自己个儿。”
要是失恋了,这办法其实倒也不错,不过对于倾述对象来说也是很好的娱乐,特别是关系二熟的那种。
主角还没有搭腔,隔断另一边儿的北京大妞倒是先站了起来,热心的递过一盒抽纸。
扯过一张来,主角查了一下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刚才打第一通电话,被劈头盖脸的给骂了一顿。我都还啥都没说呢就骂我是骗。”
爆料者脸上的失望是难以掩饰的,悻悻地哼了一声。
走在其身边儿的另一位老员工手里端着菊花茶,显然是跟爆料者一起去茶水间又一同回来。走在其身后,听到失恋故事立马停下脚。准备旁听,可一听这么回事儿兴致顿失的继续前进,嘴上嘀咕道:“这也值当的?”
北京大妞听见了,心头冒火,眼神儿犀利起来。
“这是常有的事儿。”爆料者毕竟跟她们算是比较熟的。刚才又很好心的开了劝慰的头儿,不好立刻扭脸就走,只能宽慰劝解道,“电话营销被骂几句是家常便饭,做这行的都有这样的经历,而且很多。要是被骂一次就哭一顿,就算你是林妹妹穿越过来的也没那么多眼泪,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被骂个十几二十次都是有的。谁有那么多眼泪流去?要是真有,要是大家都那么能哭,单位还不得建一个密云水库,要不那么多泪水还不把京城给淹没了去。”
端着菊花茶的已经走了过去,听到爆料者说得有趣笑了笑,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挨骂是可以习惯了,挨着挨着就不觉得什么了,隔着电话呢。那头儿的口水喷不到你脸上。”
“可我不是骗。”主角余气未消,气哼哼的说,“凭什么呀!凭什么骂我是骗。”
爆料者的脸色一怔。轻轻摇摇头,说了句‘别生气了,该干啥继续干啥吧’然后端着自己的杯走了。
北京大妞也没有更多劝慰的话,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毕竟该干什么真的还得继续干什么。
主角上了个卫生间,回来以后气儿消得差不多了。坐下来稳了五分钟,然后打第二通电话。
第二位潜在客户脾气好多了,静静听主角讲了大致有两分钟,等主角喘气儿的空儿,才干笑两声说道:“嘿嘿,你说了一堆,不过我还是没明白你是干什么的,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
主角心头一紧,立马抢话:“我”
对方却似乎料到了她会如此,没有给她继续发言的机会,打断道:“你不用再解释了,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所有的职业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同一种行当,你我都一样,我们都是掏包儿的。”
“啊!”主角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奇葩,不禁一愣。
“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显然对方早已预料到了这边儿的惊诧,而且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大家都一样,都是掏包的。不管做什么的,不管怎样去做,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去,不外如是。你给我打电话不就是想想要从我口袋里掏钱吗?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角觉得有脸儿两颊绯红热上升,争辩道:“我们劝募是为了非洲的失儿童,非洲小朋友需要您的爱心。”
“爱心我有,”电话那头笑嘻嘻的接话道,“不过爱心不等于现金,你确定你要的是爱心不是现金吗?”
主角在培训资料里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了,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这毕竟才是她的第二通业务电话,经验上还缺乏积淀,也就是经验值少,得多打怪多练级才行。
电话那边继续说道:“嘿嘿,从我口袋儿里掏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点儿难嚄。”
“我不要你的钱。”主角有点儿来气了,“我不是掏包儿的。”
电话那边儿问道:“要是我出钱,你能有多少提成。”
“分之”主角差点儿将提成比例顺嘴出溜出去,幸亏她背的扎实,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严格规定不得外泄的,关键数据要出口之际一个激灵,赶紧闭嘴,立马挂上电话,好像电话那边儿是一条吐着信的毒蛇,正要从电话线里游过来,要过来咬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她无精打采的,又打了个电话,还好没有再挨骂,但也没有成果。
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上午好了一点儿,虽然没有大功告成但似乎不是那么倒霉了。中午,和北京大妞、奔的新人还有那个瘦高女孩一起出去吃饭,这回如愿去了上次没去成的餐厅。吃饭时,主角将‘掏包儿的’电话了一遍,当然,自己差点儿说漏嘴的一段儿就省略了。
“嘿,这人挺能贫的呀!”北京大妞说,“不过想一想他说的还挺是那么回事儿的。做业务,拉客户,可不就是如此,不为了掏他们包里的钱还能为了啥!”
瘦高的女孩有些阴郁,皱着细长的眉毛,一脸艺的说:“本来我觉得这个工作是行善积德的,可现在看来恐怕我当初的认识被自己以往的短视给局限并且误导了。对这个活儿我的观感越来越不好了,也许这里不适合我吧,或许我该另外找一个地方。”
“你要离开?”主角很不开心,她一旦离职,以后就没有人跟自己同到底了。
奔的新人劝道:“这会儿走不合算,下周就到发薪水的时间了,要走也领了这个月的钱再走。”
“对,”北京大妞一扬眉,“现在走了岂不是白便宜老板了。咱无产阶级决不能这样,不能白便宜了资本家。”
下午上班儿,同事传着话,议论着上午某人成功在电话上说服了一位豪客,说是一笔绝大的单。
又过了一天的下午,瘦高的女孩满脸震惊的跑了出去,到下班儿的时候才回到座位上,一脸平静,让主角摸不着头脑,看看时间,离下班儿也就十来分钟了,终于强自忍住,憋到下班儿才窜过去,拉着她问道:“下午你哪儿去了?什么事儿?”
瘦高的女孩平静的微笑着说:
“没什么事儿。”
主角皱了皱鼻,非常不满的威胁道:“不说大刑伺候喽!”
“真的,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瘦高的女孩沉稳的说道,“工作上的事儿,有个潜在客户有认捐的意向。只是意向,还八字没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