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易道:“大周之人,鲜少知道船坚利炮者,更不知其威力有多强大,便是我差人去告知,他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我当时告诉你时,你却是相信了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利害说与沈默听。”
原来,大周百姓是不相信什么船坚利炮的,毕竟大家从来没有见到过,甚至也没有听说过。
就算是大周的皇帝,听使臣说过其威力之后,也是半信半疑。
原本左承易也觉得耳听为虚,可是当李布那群使团用外夷话交流时,他才深知大周的兵器与外夷人的武器大不同,所以才有了故意布局用人质交换武器一事。
可是他与沈默的立场不同,由他去劝沈默,还没准让人以为他不怀好意,故意吓唬沈默呢。
左承易也记得非常清楚,他第一次跟苏影谈起这新式武器时,她可是十足地信了他的,就好像她本人亲自见识过一样。
所以,他希望由苏影去劝说沈默。
苏影当然相信那武器的威力。
正是外国有了这些先进的武器,才有了欺负别的国家攻城略地的资本。
若真等左承易把那武器拿到手,其他所有竞争势力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
“你的话,我会带到的,但是他如何决定,并不是我能左右的。”她坦诚道。
左承易点点头。
“你只要能告诉他其中利害就好。”
两人还是朋友,苏影自然要待客。
左承易却并未停留,临走时,还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也许有一天,这世道会如你所愿,‘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医,商者有其利’。”
“会有吗?”
“也许。”
等人走后,苏影便第一时间写了一封长信,让人一路追着去送给沈默,以便他对那新式厉害武器有所准备,是进是退,都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
出了云陵县,两人快马加鞭朝秘密之处奔去。
停下喂马时,管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主子。
“公子,你最近明明忙得马不停蹄,唯恐那船炮有闪失,可为什么却还要绕道去云陵县,耽误这大半天时间呢?其实你,可以另外派人去告知的,不是么?”
左承易舀了瓢水来喂马,眼神敏锐,“你想说什么?”
管家的小心思被看透,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公子,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吧,她是你弟弟的女人,你会尽量远离。”
“我离得还不够远么?”
“这……”
管家也的确无话可说。
毕竟他家公子的心思藏得太好了,也从未做出过任何不妥的事情。
左承易再次打马前行。
他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自己。
他忍了这么久没来见她,已经实属不易。
这次,他也不是专门来见她的,而是为了让她劝说沈默,不是吗?
后面的管家,看着主子的马行得越来越快,深深地叹了口气,“您骗我有什么用呢,苦得还不是您自己?”
*
苏影写完信后,还是忍不住地担心,心神慌乱中,听得屋外有人喊,“东家,快,快出来,孙掌柜的来了。”
“孙掌柜?”
想起王英告诉过她的话,苏影一猜就猜到,应该是孙沿山一家逃回来了,当即起身出去迎接。
“苏掌柜,恩人呐。”孙沿山一家十几口人,见了恩人,当即跪了满院,“我们,回来了。”
苏影赶紧挨个扶人起来。
“孙叔,孙婶,孙大哥,孙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猛一看去,孙家人好像都回去了,可稍微仔细些去看,就很明显少了一个人。
“孙大嫂呢?”她莫名有些心慌。
口中的孙大嫂,便是当日剖腹取子的那个孙家夫人。
孙沿山的妻子,一个很慈祥的妇人,眼圈当即就红了。
“我家老大媳妇,用刀割开肚皮取出孩子,血都没止住,就被官兵带走,虽然齐县令请那些官兵多加照顾,可刚刚出了云陵县,她人就没了。哎,我可怜的孩子。”
听到‘孩子’二字,孙家老大刚才还木木呆呆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再次跪下来,惭愧却坚定道:“苏姑娘,我知道我想做的事情不地道,可是那孩子,却是我与死去的内子唯一的孩子,内子已去,孩子便是唯一与我相依为命之人。还请苏姑娘,告知我孩子的去处。”
说完,又是砰砰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
苏影伸手去扶。
“得知你们被人所救时,我便知道你们肯定会回来的。我前几日也专门回家告诉爹娘,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你们放心吧,孩子是你孙家的血脉,既然你们回来了,自然还是会回到你孙家的。”
孙沿山抹了把混浊的眼泪。
“从那孩子一出生,便是你爹娘日夜不眠不休地照顾,养恩大于生恩啊,我们若是就这么要回来,跟剜你爹娘的肉又有什么不同?可若是不把孩子带回来,我家老大和已去的老大媳妇……哎,真是左右为难啊。”
只能怪造化弄人了。
无论如何,孙家人都要去泉水村一趟了。
苏文海和王芸两人,自从得了孙家人获救的消息后,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总觉得一闭眼,孩子就会被别人带走。
这孩子早慧,还不到一岁,就开始喊爹娘了。
白白胖胖的孩子,谁看谁稀罕。
两人也没料到孙家人回来的这么快。
王芸没忍住,抱着孩子,躲去屋里不出来了。
苏文海是个大男人,只能打起精神待客,还去了里屋拿出了一个大木匣子,交给了孙沿山。
“这是你们孙家的家产,当时闺女把孩子交给我们时就说了,这些东西,以后也都会交给这个孩子。现在,既然你们回来了,就拿回去吧。”
孙沿山不肯收。
“当时形势危急,你们苏家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护住了我孙家的血脉,我当日便有言在先,孙家家产,悉数奉上,如今能侥幸活着回来,带走孩子已经实属不义,又怎能贪心,要回身外之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