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正一面走一面自顾玩闹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低矮的院落外。
白墙青瓦上面伸出许多开着明艳小花的枝杈,像一朵朵跳跃的火苗,在元念的眼里燃起点点火花。
元念觉得这枝头的花比落脚在地上的花更美,于是三两步跳到白墙外,伸了手想去摘一朵瞧瞧。
可就算他踮起脚也碰不到枝杈分毫,正想调用灵力将树枝引下来。
这时,从院子里丢出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仙姑。她的脸上还隐约现出些青紫印痕,眼中泪光闪现,样子十分可怜,又有些狼狈。
这小仙姑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那个面相凶恶的婆婆哀求道:“母亲,求您不要这样,求您允准我去修业堂。孩儿一定会勤加修炼,报答母亲的。”
“母亲?”
元念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对着可怜的小仙童撕扯拖拽的妇人并不是园中负责教养他们这些小仙童的婆婆,而是她自己的母亲。
这不能不让元念感到惊讶。
在这仙桃园里,大多是一些老病相催的婆婆,专为抚养年幼的仙子。而像元念这样的仙童多是寄养在这里的,所以他几乎从未听说有谁是由自己的母亲亲自照料着的。
可是,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不应该是很幸福、欢乐的吗?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伤心?
元念不敢贸然靠近,只好立在原地看着这场不知缘由的风波。他心里有些难过:我也是被母亲抛弃了吧,不然为什么母亲从未来看过我一眼。
元念面前的这个身纤骨弱面露狠厉的母亲,原是天宫中最尊贵的仙女天后宫中的一个侍女,名为月墟。
早年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想要博取皇子们的青睐,不料被天后洞察了她的心思,天后岂能容许,就随便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宫里的侍从。
月墟当然不甘心,但她不敢反抗。好在她丈夫待她很好,他们成亲之后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月墟只好认命了,直等孩子出生后送出去养,自己仍旧回去服侍天后。
可是不久,月墟的侍从丈夫却因身染乌蒙煞气而神志不清,不见了踪影,从此音信全无。月墟心灰意冷,只好独自带着孩子来到仙桃园中。
从金杯玉盏的天后身边来到这贫寒清苦的木屋,并且再无重回那种富丽辉煌的可能,月墟感到痛苦万分。
她把所有的怨气和忧愤全部都发泄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经常对她是非打即骂。
此刻,月墟又揪起生来就被她厌弃的孩子,拖着向前走了几步,道:“哭什么哭!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为娘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还好意思哭!你不是想去修业堂吗,去吧,去了就永远别再回来,简直受够你了!”
说完迅疾的转身回到院子里,抬手关上了院门。
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母亲,不要……母亲……”
小仙姑声声泪声声唤。
微风吹过她的身旁,沾染了浓重的伤心和无助。
元念觉得自己似乎该做点什么,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前,想要扶起小仙姑并安慰她两句。
刚一动身,小仙姑就发现了他。
她立即止了哭声,斜睨起元念,泪汪汪的眼里全是敌意,道:“走开!不用你多管闲事,离我远点。”
元念仿佛痴半仙上身一般,呆呆傻傻的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恶意!”
“就算你有恶意我也不怕,凭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这话时,那小仙姑已抹掉眼泪站了起来,丝毫不见之前的凄楚与柔弱,反而浑身透出些杀气。
这声音!这神色!
元念突然想到面前的小仙姑他昨日已经见过,正是在选试时大显身手的白蓉芷。只因其换了身衣服,外加脸上添了些伤痕,元念才没有第一眼就认出她。
只是白蓉芷到现在都没有认出他。
这也难怪,昨日白蓉芷上台应试后就离开了,不曾见识元念力压一众小仙的风采,所以对他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偶然间瞥见的那一两眼,还不足以在她的心里勾画出元念的完整身形。
白蓉芷正对着自家的院门发呆,心里升起一股悲凉的渴望和恐惧。
她大概明白自己的母亲月墟一时半刻的还不能够原谅她,自己等下去也是徒劳无获,于是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朝修业堂的方向而去。
同样是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蓉芷走在前,元念跟在她后面,他们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这中间是白蓉芷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元念的小心翼翼。
白蓉芷时不时的扭头回看元念,她想用自己眼神中的威吓击退元念。
而元念却假意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僵持了一段路,终于白蓉芷忍无可忍,双手抱臂退到元念面前,高高的仰起脸道:“不准你再跟着我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元念老老实实的交代道:“我没有跟着你,只是恰好也需要从这条路上过。而且和你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白蓉芷似乎有些不相信,道:“你要去哪儿?”
“修业堂。”元念如实道。
“修业堂!”
白蓉芷脸上带了些吃惊,道:“你也是昨日被选中的仙童?”
“是的……在你之后。”
这下白蓉芷不再怀疑了。
但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从不喜欢与别人同行,于是对着元念道:“那你先走吧,我把这条路让给你。”
言语中虽没有了威吓,但冷漠依旧。
元念一时不能明白,把路让给他?她和他不过是这条路上的两个过客罢了,谁又能去处置它呢。
元念也不去细究白蓉芷说了什么,只觉得她正伤心,如果再独行肯定会更加难过,于是道:“我们一起去修业堂不好吗?”
“不好!”话音里还带了些霸道。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元念也犯了倔。
白蓉芷看到元念绝不退让的样子竟有些想笑,心道:还真有些意思,头一次见纠缠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然而她却不肯让自己笑,固执的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道:“母亲常告诉我千万不要一厢情愿,那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把这话也告诉你。但如果你确实想和我一起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你到时会后悔。”
元念不知道白蓉芷提到的“后悔”是谓何,心道:一起走个路又有什么好后悔的!于是也不去弄明白其中的缘故,昂起脑袋大义凛然的道:“绝不后悔!”
白蓉芷听后终于露出了笑,只是这笑里隐约带了点阴谋的味道。
不知心思单纯的元念有没有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