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璧懒懒地歪倒在地上。
“哥哥,我好困,我想睡了。”
说完眼睛勉强眨了眨就要合上。
苏枝立刻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紧蹙着眉头走上前,扶起倩璧搂进自己怀里道:“璧儿,璧儿,先不要睡,哥哥这就送你回去。”
“可是哥哥,璧儿真的好困……”
说话间,倩璧原本乌亮的头发从下面开始慢慢变白。
元念吃惊的看着倩璧,苏枝却告诉他倩璧没事。从苏枝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已经对此事习以为常了。
其实苏枝也不清楚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会这样,每当倩璧睡着时,她的头发就会完全变白,脸上纹络纵横,肌肤干枯如同千年古木,样子看上去比他们的婆婆还要老上许多。
但只要一醒过来,就又恢复了原本属于她的活泼灵动的样子。
为了不让他人发现倩璧的异样,在倩璧小时候,苏枝很少带她出门,他们的住处也一直是院门深锁的。
但总不能关她一辈子。随着倩璧渐渐长大,苏枝也开始央求婆婆允许他带着妹妹外出走走,这才间接促成了倩璧入修业堂修习法术。
只是苏枝没想到倩璧这会儿会突然起了睡意,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元念还在问苏枝倩璧为什么会这样,苏枝抱起倩璧就要往山下去,道:“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璧儿有些不好,我先回去了。”
元念见苏枝要走,这才想起挖取净魂根的事,道:“可是我……净魂根该怎么找?我还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呢。”
“瞧我们,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苏枝一面说着,一面不得已将头发已变得半白的倩璧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施法为元念展现净魂根的原貌:
低矮的株躯,肥硕的掌叶,通身黑透发亮。顶端却开着嫣红的小花,扁扁的一朵,与圆润的身躯极不相称,下面的根丝丝簇簇纠缠到一起,这些胡须状的东西便是元念要寻取的净魂根了。
苏枝道:“看清楚了吗?只能取下少量它的根,不然它会枯萎死去,记住了?”
元念点点头。
苏枝又重新抱起倩璧,却有些不放心元念,边走边道:“净魂根有灵性,狡猾得很,你不一定能挖到,若真的空手而归,师父也不会太过责怪,日后我会细细教你的。今日对不住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山了。
“哦,可是我……算了。”
苏枝转眼就不见了,元念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现在,原本充满他们的嬉笑吵闹声的山间安静下来了。
空荡荡的草木围绕着元念,在他的心头堆起越来越多的落寞。
元念站在原地,向着极远处望去,一派青葱碧绿间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凄清。
苏枝和倩璧已不见了踪影,再不会有谁来到他身边与他击掌欢呼、学他的样子变成一只小虫了,至少眼下不会有。
连鸟儿都有意躲开他似的,远远的飞来,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又远远的飞去了。
元念有些抑制不住的难过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热烈的欢愉之后,留给他的是无处安放的孤独。
元念有些无奈地俯身坐了下去,双手托着下巴默默出神。
这时,他的后背被一个略坚硬的东西轻轻碰触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的舔舐,元念一个转身,喜出望外的道:“鹿伯伯,真的是你!
又道:“我还以为上次你……你现在完全没事了吗?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吗?”
仙鹿爽朗泰然的笑了,道:“不是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了?我当然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你……既然已经入了修业堂就应该好好修炼仙法,第一天就被发派到这深山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元念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偎到仙鹿脚边。
仙鹿垂首矮下身,像从前一样让元念斜靠在自己身上。
这时的元念又笑了,笑得心满意足。
那一身的落寞已经远去了。
后来,元念就十分惬意的和仙鹿说起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仙鹿消失的这些日子里,他是如何刻苦修炼的,在选试当日又是如何差点错事机会,以及白蓉芷是如何诱骗他的,等等。
其他事情,仙鹿多点点头或付之一笑,最多安慰几句,并没有太去在意。只在元念和白蓉芷的一番遭遇上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仙鹿道:“所谓朋友,不见得你第一眼看到时就愿意推心置腹。或许会恰好相反,你们初次见面就剑拔弩张,彼此不目,直到经过了漫长的陪伴才最终成为朋友的。”
元念不以为然,一边抚弄着仙鹿长长的角,一边道:“白蓉芷可是不能当作朋友的,她心计太多了。先是让我赌咒发誓不会将她的事情讲出去,然后转身就利用我信守诺言、不肯出卖她,她就肆无忌惮的在师父面亲编造我,害我来到这里受罚,实在过分。”
又道:“若说朋友,我挺想念牛娃的。还有轻音和文厚大叔,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了。”
仙鹿用角蹭蹭元念的额头,道:“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不必为他们过分忧虑。缘分让你们相遇时,就好好相守在一起;缘尽后分别了,各自在心里为对方道一声好。或许某一天,你们就又重逢了呢。”
元念满眼都是期待和欣喜,道:“真的吗?我们还能相见吗?”
在他看来,荒原现在是那样萎靡黄落,而牛娃他们又不知所踪,再相见应该困难重重。
而仙鹿的话确实给了他许多希望,它道:“当然。如今的荒原虽然乌蒙煞气横行,人们流离失所,但邪不胜正,这股邪气总会被压制的,到那时或许仙障也会跟着消失,谁又能阻止你们相见呢。”
“可如果仙障依然存在并没有消失怎么办?又或者牛娃随家人在别处安身了,我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一旦得了个希望,元念就害怕再失去它,于是开始缠着仙鹿不放。
仙鹿坦然镇定的笑声再次响起。
“不是还有我嘛,我之前可以把你送去荒原,以后当然也可以。但是现在不行,荒原太危险了,在那里你会受到煞气攻击的。”
“为何会这样,鹿伯伯?”
“上次你在荒原留下的气息,已经被它们捕捉到了,所以一旦你再次踏入荒原,它们很快就能寻着你的气息找到你,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元念认命的低了头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暂且不去荒原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仙鹿又笑着推了推元念,道:“现在,是不是该考虑下去寻取净魂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