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在自己的卧房中醒来。
“公子,你醒了。”
一个侍从走上前扶起元念轻声道。
元念打量了自己的屋子像是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有些头痛,就一边揉捏着脑袋一边道:“昨晚我是如何回来的?”
那侍从一脸惊讶的道:“公子你不记得了?当时你喝多了,是大长老派我们把你接回来的。”
“啊?大长老?”
元念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
他和靖瑶到了儒阳的宫里后,就开始一杯接一杯的豪饮起来。靖瑶劝他,他也不肯听。后来就喝多了。
大长老见他迟迟不归,就带着一些侍从去接他回沁园,结果……他竟然骂了大长老一路。
幸亏入夜后,上无极少有仙子走动。不然,元念恐怕要成为最无法无天的鹿王了。还未封王,就开始忤逆族里最负声望的长老。
平日里他总是忌惮大长老三分,不敢有任何违拗他的行动,但借了这七分酒气,元念就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长老你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小老头,看着面慈祥心软的,其实比老顽童还要狠毒,还要难对付。”
“不过我也不怕你,你要打就打。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活着,本公子就要痛痛快快的活着。你们谁都休想管我,婆婆不行,师父不行,老顽童不行,到你这也不行,你们都不行,我不怕你们。”
“我知道你处处看我不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挑出错处,这也不可,那也不对。你守着那么一大堆规矩仪礼的累不累,啊?我看着都累。”
“大长老,你这个难缠的小老头,我告诉你吧,本公子有许多法子对付你呢,只是时候未到,还不能出手。”
“你别把我逼急了,不然把你这小老头赶回去。”
“大长老,大长老,你能不能放过我……”
无论元念如何胡闹甚至出言不逊,大长老都不予理会,就由着他痛快的发作了一回。
元念想到这些,只觉得更加头痛了。
“唉,我怎么又犯糊涂了!大长老肯定要被我气死了。”
又问侍从道:“大长老现在身在何处?”
那侍从不答,却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的一把椅子上瞧了一眼。
元念望过去,那个正襟危坐的白须白发的老人不是大长老又是谁?
忽又对着侍从道:“别出声,就当我还睡着。”
说完又躺了下去。
这时外面却传来大长老不紧不慢的声音,道:“念儿,既然醒了,就不要赖在床上了。”
元念心道:罢了,该来的躲是躲不掉的。于是把心一横,从床上起身,来到大长老面前。躬身道:“大长老。”
大长老从座上起身,道:“走吧,念儿,大长老带你去个地方。”
元念顺从的跟着大长老走了出去。时不时的拿眼去看大长老,他面上十分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过元念清楚,昨晚他说了那许多对他不敬的话,大长老心里肯定不舒服。
于是就忏悔道:“昨晚元念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元念知错,请大长老恕罪。”
大长老却看他一眼,笑了,像是并不恼怒。
“罢了,若不是借了几分酒力,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心里这么恨我呢。”
元念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恨,只是……只是有点怨,一点点而已。”
似乎这话他曾对谁说过,却又一时记不清楚了。
大长老仍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道:“那我们今日,就有恨消恨,有怨解怨吧。”
虽然这沁园里元念是主人,但是他待在这的时日数都数得过来,好些地方他都没去过。反倒是大长老比他更熟悉些。
他带着元念七拐八绕的,终于在一处屋子前停下了。
元念抬头看门上的牌匾。
“思过堂!”
心下道:这下完了,思过堂,思过堂,若只是静思己过倒还好,怕只怕……唉!
大长老已推开了房门,一副“请君入内”的样子。
元念一脸难色的哀求道:“大长老,元念已经知错,能不能就在别处思过?”
大长老既不依从也不逼迫,仍旧一副“请进”的样子。
“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
元念无奈,只好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并不大,一条长案上供奉着鸿寂和暮离的牌位,长案前设一方桌,方桌上安放着一副架子,一柄通身乌亮形似长剑的木杖就架在上面。
元念一眼就看到了那木杖,想着被这木杖打在身上会是何种滋味,心里忍不住开始暗暗叫苦:果然不只是思过那么简单。
一低头,看到脚下正有个蒲团,这不就是为他准备的吗,于是就识趣的跪了上去。
大长老戏谑道:“这里的规矩你倒是都懂。”
又走过去拿起木杖放在手上掂了掂,惹得元念心里一阵慌张。
大长老道:“念儿,你可知这思过堂缘何而来。”
元念摇摇头,双目仍不能离开那木杖。
“当年你父亲封王后,就离了凤屐山来到沁园。既离了凤屐山,我们这些长老也就顾及不到了。但是你父亲为了规束自己,就让他们建了这思过堂,而且他每日都要来此反思自己有无过失或者言语失当的地方。若自察有过,便用这木杖自罚。”
元念心内叹道:有父如此,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莫大的不幸。
正无可奈何的想着,就听大长老问道:“念儿,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如此苛待自己?”
“大概,父亲是想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说错话、做错事吧。”
“不错,他深知自己是鹿王,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鹿族,时刻谨记不能让鹿族蒙羞。那么念儿,你身为鹿族未来之王,是不是也该反省一下自己昨日的过失?”
元念思忖片刻道:“元念昨日不该在宴席未散时就离开,不该去儒阳那里饮酒到酩酊大醉,更加不该……不该对大长老出言不逊。”
大长老轻笑一声道:“你对我如何倒是其次,你可以说我狠毒,想要对付我,甚至背地里叫我‘小老头’,这都不算什么。但是当你被当作鹿王礼待时,我不允许你出任何差错,或者做出任何有辱鹿族的行动。就算你恨我、要杀了我,我该管还是会管。等你真的成为鹿王时,或降罪或处决,一切听凭你发落。”
“元念不敢!”
“昨日你虽有诸多错失之处,但是血祭时奋力一搏,除邪护正,重新为鹿族争得了颜面,可以说功过相抵。所以今日把你叫来这里,并不为问责。”
元念当即心头一喜,道:“那大长老是为何?”
“一来是告慰你的父亲,他虽在位时日不长,但时时处处顾全大族,以鹿族为先。”
“二来是希望你继承他的遗志,护住整个鹿族的安宁,为仙界荡清邪煞之气。”
“三则即是反省自己的过失。”
元念禁不住心里嘀咕道:说来说去,终究逃不过一顿打。
面上却规规矩矩的道:“元念愿听从大长老教诲。”
“既是如此,念儿,你可愿受下三丈,以示你从今往后谨言慎行的决心?”
片刻的犹豫后,元念道:“是,大长老。”
然后无可奈何的跪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