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后柳白薇向皇帝请旨出宫了,她要去看望自己的哥哥柳夫子。
柳夫子仍在病中,经不起车马劳顿,所以还在兰园里将养着。
柳白薇到他跟前时,他还在昏迷中,但气色比柳白薇料想的好许多,她心头的担忧也少了。
但兄妹二人许久未见,如今见了却又不能说上几句话,柳白薇守在哥哥床前落泪了。
柳白薇一过来,穆继英就带着身边的人就退到了屋外。穆夫人心里一直起七上八下的,她生怕柳白薇一个不高兴又要为难大家。
穆继英安慰着心惊胆战的夫人,他自己也面色沉沉的。
穆修远亦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不为柳白薇的到来,而是消失了的凌烟,他这一逃,穆修远几乎可以断定他和柳夫子中毒一事脱不了干系。
柳白薇终于从里面走出来。穆继英等统统跪到地上请罪。既然已经有元念出来认罪,柳白薇并无意迁怒于他们,让他们起身了。
穆夫人一直低着头立在一旁,看也不敢看柳白薇一眼。自从家里遭了变故,她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而且十分怕见权贵之人。
柳白薇看到她这个昔日尊贵的将军夫人如今却粗衣旧衫裹身,面上不施粉黛,尽显沧桑憔悴之态,登时起了同情。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几句。
柳白薇一时感慨,提了几句穆府当年的风光和眼下的潦落,穆夫人心内酸楚翻涌着,情不能自己掩面而泣。从无限风光走到一败涂地,倍觉寒凉。
穆继英心里也悲戚,但他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劝着自己的夫人不要在柳白薇面前失仪。穆夫人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柳白薇不想再在兰园耽搁下去,她要去牢中亲自教训一下元念,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穆继英当即万般相求,想要同去。原来一大早,他就在穆修远的陪同下去过大牢了,但衙役说元念是要犯,不准见。他们父子只好无可奈何的回来。
柳白薇见他一把年纪,又是如此苦苦哀求,最终答应了,但有话在先,不准为元念求情。
当柳白薇到兰园探望夫子并做逗留时,元念在牢里吃了不小的苦头。
也是天刚放亮的时候,余庆中父子就来到大牢,甚至都没有知会王天全一声。
径自拖了元念出来,将他双手分别用铁链锁了,高高的吊起。
先是游说一番,说他如今身陷牢狱,没人能就得了他,就有供出幕后主使才能免去一死,而这个幕后主使也被暗示为穆继英父子;又说穆继英不会顾及他的死活,要他看清局势,为自己寻个退路;如此云云。
元念始终不为所动,还骂余庆中陷害忠良。余庆中当即怒不可遏,转身就招呼人上前鞭打元念。
元念昨日刚挨了板子,今日又是剥皮挫骨的鞭子,不多久,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余庆中命人提了水来,亲自泼到元念身上。全身的伤沾了水,到处都是刺痛,逼着元念清醒过来。他忍不住轻咳两声,鲜血沿他的嘴角流下。
曾经的翩翩公子,如今的阶下囚。元念的样子很是狼狈,头发胡乱的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依稀有泪光掺进血的猩红中。
余庆中已经耐性不足,他摆了这么大个局就为彻底铲除穆家,如今功败垂成他岂能甘心。
于是三两步向前,捏起元念的下巴,恶狠狠的道:“说,是谁指使你在夫子的药里下毒,他们到底居心何在?”
元念冷笑一声,道:“贼喊捉贼,可笑!”
余庆中气急了,伸手掐住了元念的脖颈,而且手上的力道出奇的大。
元念只觉自己透不过气,勉强挤出两个字:“我说!”
余庆中这才放开他,元念先是大口的喘息了一阵,然后抬头看了看余庆中。突然,他张开嘴笑了,口中全是血,样子颇有些狰狞。
“不是我义父,你休想冤枉他。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义父当年……”
“啪”的一声,余庆中狠狠甩了元念一耳光,怒吼道:“好一条忠心的狗,我让你嘴硬,给我接着打!”
一声令下,就有人挥着沾了水的鞭子往元念身上抽去。
一声鞭落,一声呻吟。
一直守在边上的余立岑眼见元念要不行了,于心不忍,突然跪到他父亲跟前,道:“父亲,别再打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死了。我们都清楚,此事与他无关的。”
余庆中一怔,抓起地上的儿子道:“休得胡言!你竟然要为他求情,糊涂东西!父亲本未打算为难他,是他非要搅合进来,这叫咎由自取,他活该!”
余立岑仍旧不肯起身。余庆中本就因为元念拼死强撑也不肯诬陷穆继英而恼怒不已,跟前又有余立岑对他纠缠不休。当即怒火中烧,抬脚将余立岑踢翻在地。
接着余庆中对着牢头大喝一声:“把鞭子拿来。”
牢头战战兢兢的上前,余庆中拎起鞭子,对着地上泪流满面软弱无助的儿子挥了两鞭,骂道:“没用的东西,给我起来!”
余立岑一边躲,一边求饶道:“父亲不要再逼儿子了,求父亲放过岑儿吧。”
余庆中怒意更盛,接连抽了几鞭,然后从刑具上拿过一把匕首丢到余立岑面前,道:“父亲现在给你两条路,把这匕首刺进他体内,不然就跪在这挨鞭子。”
余立岑双手护着头,全身缩成一团,颤抖不止,哭着道:“别打了,父亲别打了,孩儿都听父亲的,听父亲了。”
余庆中把露着寒光的匕首踢到余立岑手边,余立岑捡起匕首,一步一步挪向元念。他的手越抖越厉害,仿佛手里的东西千斤重似的,他不能承受。
元念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勉强抬起头,见余立岑手握匕首朝自己逼近,他想要躲,奈何铁锁缚身,他无处可躲,只好断断续续的道:“你们先是害了大哥,如今……如今又要杀我,余立岑,不要……一错再错……”
余立岑哆哆嗦嗦的扭头去看他父亲,见余庆中怒目圆睁,不敢再拖延,只好举起匕首对着元念道:“我没有办法,对不起,你不要怪我!”说着两眼一闭将匕首刺进了元念的肩头。
“唔……”一股鲜血沿着冰凉的匕首滴下。
余立岑又慌急的拔出匕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抖成一团。
余庆中见状,又要上前去责骂他那不中用的儿子。
这时,外头有人来报,皇后柳白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