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雅楼内外的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厉天行再无之前半分凶焰,低着头冷汗噌噌往外冒,他作为黑水宗内高层,自然比外人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当真把傲剑寒月给牵扯进来,他黑水宗可的的确确有覆灭之忧,更别说王延刚才话语中隐约暗示自己是傲剑寒月的人,如此一来,单单是要和王延了断恩怨就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厉天行越想越觉得整件事如同一团乱麻,以他的能力和身份根本不足以处理,到最后,他整个人站在原地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厉天行的样子,王延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他之所以将傲剑寒月搬出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单单要让黑水贼不敢乱动,同样要让其他心怀异心之人不敢插足其中,而傲剑寒月就有这个分量。
眼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王延目光一冷,下一瞬,他持剑之手一抖,数道剑光当空击出。
噗呲...
就见十数朵血花迸溅开来,厉天行目中惊色陡现猛地回过神来,就见他额前一缕发丝飘落,而他带来的那十几人皆是脖颈间多了一道血线,一个个捂着脖子缓缓软倒在地,转瞬之后,大滩的血水在雅间内溢开。
“今日且先收些利息,至于你的狗命就给你先留着,现在滚吧。”
王延缓缓收剑,再不看厉天行一眼,继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喝道:“倒酒。”
看着王延前后一番纵横,压服的厉天行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带来的人身死却一个屁都不敢放,魏向南这丫头早已经目眩神迷,忙不迭的起身给王延倒酒。
王延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高喝道:“痛快!”
听到王延的喝声,那失魂落魄的厉天行不由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多看王延一眼,转身就欲离去,只是不待他走出雅间,王延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
“对了,回去告诉那什么狗屁齐香山,他的命我要了,明日正午之前我自会去取,归云楼我也要了,三日之内我自会动手。”
厉天行听着这番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什么都不敢再说,站稳身形后风一般的走了。
眼见厉天行声势浩荡而来,最终却孤身一人灰溜溜的离开,再听到王延放出的话,甘长老心中大定,只觉自己找上王延这步棋走对了,不出几日,这天马集的局势就将大变,他云间派在此的根基可固,故而她看着王延,道:“此番全依仗王少侠了。”
王延哈哈一笑,继而站起身,道:“明日正午之前将那元休草送来就是。”
王延只要元休草而不要万两黄金,只因他知道齐香山这样的人黑水贼很可能用来弃车保帅,而归云楼他则不一定能拿下,毕竟这当中还牵扯到了冷月宗的大公子,故而王延之前放言三日内,便是要看看黑水贼和冷月宗的反应。
“一定,老身稍候就命人准备,尽快送到少侠手上。”
有了甘秀梅的保证,王延的目的已然达到,此处他也不欲多留,当即道:“酒已喝过,事情也已谈妥,王延该告辞了,只是...”
说到这,王延脚下一点,身形却猛地一下闪至魏淳风身旁,就见这个被溢到脚边的血水骇的脸色苍白的草包少爷被一巴掌打在脸上,继而不待其反应,落沙冰冷的剑身压在了这家伙的脸上,将其脑袋整个压在了桌子上。
王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当真是把屋内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王延会突然翻脸动手。
“大哥哥...”
魏向南当即软语相求,甘秀梅也是起身道:“王少侠,二公子他年轻不懂事,言语间多有冒犯,还万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王延摆摆手,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一番话不吐不快。”
说着,王延看着丝毫不敢动弹的魏淳风,道:“魏二公子,你身为云间派掌门的二公子身份自然尊重,但这同样是你的悲哀。
我在书剑庄时,可是亲眼看着高斯言是如何身死的,你魏二公子比之高斯言又如何?
而受高斯言所累,恨天刀金前辈那等人物也是说没就没了,就凭你现在这样,就算你此番借我之力渡过难关,日后又能怎样?”
说完这话,王延缓缓收回了剑,继而看向甘秀梅,道:“甘长老,王延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甘秀梅目光闪动,她人老成精自然明白王延之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冷月宗五子夺嫡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可他云间派却也好不了多少,本是嫡子的大公子数年前身亡,二公子本应挑起大梁,可魏淳风纯粹就是个草包,而其下面虽只有一个不满十五的幼弟,却小小年纪展露出超过年龄的智慧,更别说云间派外还有大批饿狼虎视眈眈,魏淳风若一直这般不济,魏横山百年之后,这家伙的下场必定凄惨。
“王少侠,但讲无妨。”
“若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不若早早放手,免得越陷越深最终祸及自身和后人。”
甘秀梅与金无言不同,金无言是孤家寡人,可甘秀梅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这一点也是王延之前从李庆那里得知的。
故而王延才会在临走之前来上这么一出,权当一分好意送给甘秀梅,以后也有了人情往复的由头,毕竟此间事只是个开头,王延说不得后面还要借重甘秀梅,这老妪虽是有些心机,但终究看重自己,一旦人情有了来往交下朋友,日后事有不谐,未必不是一条退路,朋友满天下自是不会错,不过王延交朋友自是有自己的手段。
甘秀梅目光微动,她虽不知王延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但她也明白这是王延的好意,当即道:“谢过少侠,这番话老身记下了。”
听得甘秀梅如此回应,王延心知人情做下了,可让他没想的是魏淳风这草包少爷竟是怒道:“王延,你休要挑拨我和甘婆婆的关系。”
王延看了眼草包少爷,不屑的一笑,继而转头看向魏向南这丫头,道:“丫头,看在你嘴甜的份儿上,我有一句话想送你,你可愿听?”
“嗯!”
魏向南死命的点头,真是恨不得把自己那对小耳朵凑到王延的嘴边。
王延见此哈哈一笑,道:“草包未可恃,女儿当自强。”
大笑声中,王延撩开门帘扬长而去,看着王延离去的身影,矮胖子李庆低着头喃喃道:“王少侠真奇人也。”
魏向南却是已经痴了,嘴中反复念叨着:“女儿当自强,女儿当自强...”
至于甘秀梅则是满眼的复杂之色,叹道:“此番相交方才真正晓得这王延实乃人中之龙,或许要不了太久,此子就要一飞冲天,到那时必然会成为连我也需要仰望的存在啊。”
一声叹息后,甘秀梅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草包少爷,这家伙左脸颊上还挂着王延的五根指姆印,满眼的不忿,可连厉天行都被王延压的连屁都不敢放,这草包少爷又能如何?
“淳风,此番事你当谨记心间,但莫要怨恨王少侠,他是给你了一个幡然醒悟的契机,若此后你还以前那副样子,那老身当真就要失望了。”
甘秀梅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但最后一段话却是让魏淳风不由一哆嗦,这家伙连忙道:“甘婆婆放心,淳风以后必定发愤图强必不让甘婆婆失望。”
......
“你说这王延的话有几分可信?金无言当真与寒月剑君以及当年的寒雪剑君有旧?”
云雅楼对面的一家酒楼上,一名头系玉带,身着蓝白玄衣的年轻人,与一个身穿锦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临窗对坐。
眼见王延从云雅楼中走出,没入人流缓缓而去,那头系玉带的年轻人不由出声问道。
听着这番话,那中年人伸出大拇指捋了下自己的八字胡,方才道:“王延既敢这般说,自然是有些底气的。至于金无言,年轻的时候的确不出挑,资质普普通通,三十岁前在门中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但后来便如彗星般崛起,师父曾想收他为徒,但被之拒绝,师父当时就有猜测,言金无言恐有奇遇得到高人指点,甚至可能与那高人虽无师徒之名,但已有师徒之实,否则不可能拒绝师父。
不过金无言这些年来一直守口如瓶,只怕高斯言都不知道其与傲剑山庄的渊源。
好在师父一直将这桩事记在心上,也因为忌惮金无言身后之人,迟迟没有对高斯言动手,即便在书剑庄,也是借了杨元之手将金无言逼上死路,到最后让其自绝而死,不沾因果。”
“师父深谋远虑,我们这些当徒弟的远远不及啊。”
那年轻人由衷的叹了一句,中年人点点头,道:“的确,万没想到金无言会与傲剑山庄有这样的渊源,若非师父所虑长远,一旦寒月剑君牵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人举起酒杯呷了一口,道:“不过现在好了,金无言是被杨元打成重伤逼上绝路,最后又是自绝而死,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师父身上,寒月剑君再霸道也没理由对师父出手,更是威胁不到大公子,不过如此一来,杨元可真是有大麻烦了。”
八字胡中年人淡淡一笑道:“我们与黑水贼联手本来就只是想多给大公子摄取一些基业,以作为未来大公子接掌横水城的资本,至于黑水贼早早晚晚都是要翻脸的,毕竟无论是云天城还是我们都不希望两者之间有第三方势力崛起,更别说黑水贼身后可是言无双那种贪婪的家伙,一旦当真让黑水贼这颗钉子扎下来,只会后患无穷。”
“那我们岂不是该感谢这王延,被他这么一闹,黑水贼灰头土脸已是注定的事情,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开宗立派?
不过说起来,王延此人...”
年轻人撮着牙花,却不知该如何评价王延,那八字胡中年见此,嘿嘿一笑道:“怎么?觉得此人厉害?”
年轻人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顶级大派就算放一条狗出来都是要咬死人的。”
八字胡中年听着这话哈哈大笑,道:“你这说法有趣,不过你这话却不对,毕竟并非每条狗都像这王延一般聪明,懂得借势压人,也并非每条狗都如他那般狠辣,一心要把黑水贼往死路上逼。
你若是看不到这几点,即便你的修为比王延高上一个境界,对上他也没有丝毫胜算。
而此番事后,无论结果如何,这王延以通脉期修为杂役弟子的身份硬撼黑水贼一派,单单凭此就足以名传北部,说是名动一方也不为过,只怕就连之前找过大公子的那群人也会找上他,再不是你口中的‘狗’了。”
“天元圣岛啊...”
年轻人颇为丧气的摇了摇头,继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反正我也没想与这王延为敌,他厉害归厉害,可与我无关,我就在这天马集过好花天酒地的日子就行咯。不过...”
这年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归云楼怎么办?这可是师兄花费不少心血才拿下来的,这王延如今放出话来,师兄准备如何应对?”
八字胡中年人懒懒一笑道:“让他先闹去吧,既然寒月剑君牵扯到此事之中,我们就不宜轻动,相信师父和大公子也是这个意思。
而且这王延是聪明人,他给出三日时间就是想试探我们和黑水贼的反应。看着吧,杨元必不会甘心,就如你说的,若是他当真被一个通脉期的杂役弟子逼的颜面尽失,从此以后他休想再把黑水宗立起来,而且他身后的言无双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别人不敢挑衅寒月剑君,这家伙未必不敢。
拭目以待吧,就看这天马集风云变幻,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这话,八字胡中年人端起身前之酒慢慢品起来,他的眼中绽放出跃跃欲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