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道:
“其实鲁正雄不是被刀刃斩首而死的,我检查过尸首,发现了鲁正雄的人头是被一刀砍下,而脖颈处伤口,有些地方存在皮肉翻卷的现象,而且带有点波浪形的伤痕,并不像利刀利剑,用力劈砍留下的伤痕。
要知道前清那会儿,杀头用的鬼头刀都十分锋利从沉重,有些厉害的刽子手却可以做到,刀过头不落地,刀口边缘都极为平滑!
如果鲁正雄的脑袋真是被宝刀利剑砍断的,那这个人的臂力要够足,刀还要够快,才能一刀砍下人头,如果满足以上两点,就算做不到刀过头不落,那脖颈处的伤口也不会出现鲁正雄脖颈上那种皮肉翻转和波浪形的伤痕!
除非鲁正雄的伤口,是被一条极细的钢丝,以告诉从颈部横向掠过,斩断了他的脖颈,由于钢丝靠着一股强大的冲力,所以削如皮肉的时候会显得很锋利,但随着切割脖颈的力量逐渐减弱,钢丝的锋利度也就差了很多,所以才会造成,入刀处刀口平滑,中段开始一直到出刀处,呈现波浪状伤口,还造成了皮肉翻卷!”
韩大胆儿适才说,杀死鲁正雄的是一种弹弓弦机关,大家正想听他往下说,但他却忽然说起鲁正雄脖颈处的刀口,并非刀剑伤,而是钢丝掠过的伤痕,所以众人不解其意,纷纷想要追问。
人群中只有许凌峰,脸色越来越阴沉,此时他的身后早就站了四五个法国巡捕,那是波尔波悄悄安排的,虽然他并没打开谢安手上的手铐,但心里却开始相信韩大胆儿的推理,在听到他说许凌峰是凶手后,便让巡捕在他身后盯着,防止他逃走!
韩大胆儿指着天花板道:
“那个弹弓弦机关,就设置在天花板!……”
说着用手指着拍卖台后墙的上左右两个墙角处,接着说道:
“许凌峰参与设计了拍卖厅的改造,所以故意让在墙角处留下两处电线串联用的铁管。这两个短铁管嵌在墙里,直通拍卖厅后的密码门储藏室!
只要在两个铁管上穿进一根极细的钢丝,然后将钢丝收尾锁死,就像是一圈钢丝环着拍卖厅和储藏室的这道隔墙!拍卖台这面墙壁上两侧钢丝角度较低,又有拍卖台上方凸出的灯池边缘掩护。而且但由于室内强光只到拍卖台前,所以钢丝位置被隐在黑暗中,并且和电线重合,所以很难发现。
然后在拍卖台末中间的位置,再用一根长钢丝将这根钢丝拉起。从拍卖厅箭头形排列的管灯上方,一直向着拍卖厅两扇门中央拉紧!
钢丝就逐渐被拉扯成拉开的弹弓弦的样子,拍卖台末两端屋角就是弹弓两丫,收紧的末端就像人手拉住弹弓弦的位置。
之后再把固定在拉弓位置,勾住钢丝中间的那根单独钢丝,从屋顶上的电线管路穿过,那是用来给厅外光幕墙管灯走线路的铁管。从铁管穿过之后,将钢丝隐藏在光幕墙后,直接通往地板下。
这里原本是地球厅改建的,走在上面的时候感觉地板下有些空,应该是保留了地球厅球道两侧的边道沟槽。钢丝通过沟槽一直从拍卖厅外墙壁下,穿过拍卖厅,直达拍卖台下方!”
说着韩大胆儿搬开了拍卖台上十分窄小拍卖桌,桌上放着拍卖槌。只见拍卖桌下方有一块台板上有个小洞却没有钉子,台板前端还微微翘起。
韩大胆儿道:
“那条钢丝在这里拉紧,最后被一根销钉之类的固定物,固定在此处,就在熄灯的一刻,许凌峰用脚挑起固定物,让固定的钢丝脱落!
熄灯的一刻我明显感觉到,中间地板下,有一段快速的震动,相信那就是松开钢丝后,钢丝回弹的效果!也许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这时张曦说道:
“没错!没错!我当时也感觉脚下地板有一阵抽动,还以为是地震了呢!原来是这样!”
韩大胆儿道:
“钢丝松脱后,抽断了光幕墙中间的管灯,然后从光幕墙上方的走线路的铁管通过,这样那被拉成弹弓弦的钢丝就会松脱回弹。
由于根据我的计算,拍卖厅两端屋顶的落差,加上鲁正雄异于常人的身高,这才会被回弹的钢丝削掉了脑袋!
而且钢丝中间,作为拉弦所用的那条钢丝,也随着回弹的钢丝一起飞向台上。但那根钢丝并不受控,所以不但抽打在后排椅子上留下了伤痕,更加抽打在了高敬晖的后颈上,造成了一条伤口!”
高敬晖此时方得知,自己后颈的伤口竟然由此而来,不由大为恼火地瞪着一旁不远处的许凌峰。
这时候一直不曾开口要的许凌峰忽然说道:
“当时我就站在台上,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我就不怕被钢丝斩首么?如果计算稍有错误,我很可能也会死在台上!”
韩大胆儿道:
“这是经过你精心计算的,况且熄灯之后,你可以蹲下身子,也完全不会引人注意!况且你还要蹲下身处理那根,固定钢丝的销钉之类固定物!”
许凌峰双臂环抱,神情十分冷静,没有一丝慌乱,淡淡地道: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根钢丝应该还在拍卖台后墙上挂着,可现在墙上并没有钢丝!
而且还有个关键问题!
我怎么能确保鲁正雄一直站在台上不动,如果鲁正雄不在台上,熄灯后下了台,那钢丝不就根本削不到他了么!”
他一改之前一脸严肃,面带微笑地看着韩大胆儿。
拍卖厅里气氛却无比紧张,众人满腹疑惑,有人觉得韩大胆儿说得有理,有人却觉得许凌峰反驳得有据,但各人均是一言不发,屏气凝神听证二人争辩。厅里一片鸦雀无声,仿佛静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韩大胆儿伸手指了指拍卖台末,摆放着的那尊,小了不少的骑士盔甲,说道:
“那尊盔甲手虽然小了一号,但他手里握着的长柄战斧却很大,而且是真家伙,十分锋利,只是很沉重,一般人难以挥舞。
钢丝砍掉鲁正雄脑袋之后,就会直接撞在骑士盔甲手里,斧刃朝外的战斧上,直接被锋利的战斧削断!
你一早在钢丝通过两边墙角铁管处的钢丝上绑着些细线,留在拍卖台上不起眼的位置。钢丝被削断之后!
你根据那根细线,将切断的钢丝快速缠绕受了起来。那钢丝原本是一圈,单切后就成了单条,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并将它回收!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之前这位拍卖官手上是带着衣服白色手套的!但是灯亮之后我追着盗匪离开前,却见他手上的手套不见了!”
在场众人均是一番回忆,不少人都想起,许凌峰在熄灯前的确是带着手套的,但是熄灯之后手套却不见了,只不过没几个人注意他的手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韩大胆儿又道:
“他卷起钢丝,钢丝上沾了血迹,手套自然也沾了血迹,所以他干脆把钢丝卷在手套里,这样既能擦掉钢丝上的血迹,也不会让人察觉他手上沾着鲜血!
至于你说的鲁正雄为什么熄灯之后还留在台上,其实我回来之后,查看鲁正雄的尸位,发现其死亡的位置,和熄灯前站立的位置不同,而且靠近拍卖桌旁,放着黑玉造像的方桌!在那方桌上我还发现了鲁正雄嘴里叼着雪茄的烟灰,这说明鲁正雄当时一定靠近了方桌,曾站在桌边。
不仅如此,连方桌上那尊黑玉佛的位置都有所改变……”
许凌峰的眼神忽然有些变化,那是一丝动摇,一丝奸谋要被揭破的恐惧。
韩大胆儿接着道:
“有人说,那尊黑玉造像是自己动了,因为黑玉造像的灵异传说,让人相信,是黑玉造像的诅咒杀死了鲁正雄!
其实请大家再看看这尊黑玉造像……”
众人听了韩大胆儿的话,都好奇地凑上前,仔细端详这尊造像。在场的要么是浸淫古玩多年,要么就是收藏家,鉴宝人之前被突发的凶案打了个措手不及,谁都有没再去细心观察那尊造像。
此时再看那尊造像,都纷纷觉得不对劲。因为这并不是一开始搬上来拍卖的那尊造像,无论是玉质包浆还是錾金工艺,都比之前的稍显粗糙,如果是一般人看来,可能分不出什么不同,但眼前这些都是行家,这时看来,这尊造像根本就是尊高仿的西贝货!
韩大胆儿道:
“刚才我也请严致一老先生先看过了,这尊造像是假的,为什么在熄灯之后,造像会变成假的呢?”
他眼神如刀似剑,紧盯着许凌峰。接着道:
“我在鲁正雄宽大的大衣内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内袋。我一直奇怪现在天气转热,为什么像鲁正雄这样一个强壮的人,却还要穿着一件这么长大的外衣。
那是因为鲁正雄根本没想把真的黑玉造像卖掉!他趁着黑暗的时候,打算将造像调包!
他知道经过杜兰德拍卖行鉴定之后,黑玉造像被认定为真品,所有参加拍卖会的买主,都会信服拍卖行的专业鉴定,所以才趁着熄灯时,想将真品调包!”
众人听闻韩大胆儿所言,无不骇然失色。
张曦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鲁正雄知道拍卖会上,会出现熄灯的事故,而提前做准备呢?那假的黑玉造像他一直就戴在身上么?”
韩大胆儿道:
“光靠他一个人自然不行,这是和他商量好调包计策的拍卖官许凌峰策划的,许凌峰安排了画商林奇,在地下配电室拉闸断电,所以鲁正雄当然一早就知道拍卖会上会出现熄灯事故!
这时就是为什么许凌峰敢肯定,鲁正雄在熄灯后一定还会留在拍卖台上的原因,就在鲁正雄走过来,把假的黑玉造像放在桌上,这时候嘴里雪茄的烟灰也落在桌上。当他要把真的黑玉造像放进自己内袋的时候,钢丝就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碰真品,脑袋就被削掉了,真的黑玉造像被许凌峰收起来了,而假的黑玉造像和真的所放的位置不同,这才会让人觉得黑玉造像自己动了!”
巴勒斯忽然跳出来说道:
“不可能!我杜兰德拍卖行从不干这种事,韩先生您的推理我虽然还算信服,但是对杜兰德拍卖行的诽谤我却不能容忍!”
韩大胆儿道:
“这不是诽谤!你猜你的鉴宝人拍卖官许凌峰先生,为什么会同意与鲁正雄合作?
因为鲁正雄手里握着许凌峰和画商林奇,将高仿的假画当成真画拍卖的事情!”
厅里众人更是哗然,这时一个外国人说道:
“难怪之前有传言,有人在拍卖会买了一张西格尔的画,后来竟然觉得画是假的,又回来找拍卖行理论!”
巴勒斯脸上一阵变颜变色,辩解道:
“那只是个误会,后来那个我们与那个买家和解了!”
韩大胆儿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最近在津门闹得沸沸扬扬的剖腹案……”
“那个案子不是结了么!”
“不是已经抓到凶手正法了么?”
众人纷纷问道。
韩大胆儿道:
“那个画商就牵涉在这宗剖腹案中,我在追查线索中,发现了一个专林奇雇佣的,专门仿冒西格尔画假画的人——杨明,这个人一直在仿冒西格尔的画。
因为仿冒之后最像的一版就会被林奇拿到拍卖会上拍卖!画的真假这位鉴宝人许凌峰自然知道,他们两人合谋,只要许凌峰鉴定是真品,大多人都会认为这是真品!
两人合作的消息,不知怎么被鲁正雄知道了,他就以此要挟许凌峰,帮他在拍卖会把真的黑玉造像调包,然后卖掉假的造像!
许凌峰受到要挟,这时候贝特朗要主办一场小型拍卖会,并且打算出资翻新洋楼,许凌峰就利用了修建拍卖厅的机会,指导装修意见,实则是为了布置自己的杀人机关!
鲁正雄还茫然不知,自己会在拍卖会上掉了脑袋!”
巴勒斯辩解道:
“说不定只是许凌峰一时不察,没有发现画是假的,其他事情与他无关!看走眼这点,在古董收藏界经常会发生!”
许凌峰忽然道:
“说了这么半天,其实都是你的推论,你根本没有证据,杀人的钢丝,手套和所谓真品的黑玉錾金大黑天造像现在在哪呢?”
韩大胆儿不慌不忙地道:
“那些证据,就在大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