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衍文侧首,鼻尖靠近宁少川的头顶,轻嗅着他的味道,眼皮微垂,带着餍足。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现下你要好好休息,早日好起来。”说着站起来身,去喊小厮打热水来。
苏本博与唐明月的马车在街上巷子里,七拐八绕的,确保无人跟踪才又回到了宅子。
一到厅里坐下,唐明月就憋不住问道:“老苏,你为何不让潇衍文知道皇后还活着。”
苏本博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慢慢捋了下胡子,“你就是头脑简单!若不是我拦着你,你早把底子都兜给潇衍文!跟玄知一样实心眼!”
“这是玄知最后的底牌,他若能在玄知身无可依之时,都能对他真心以待,来日皇后娘娘必定不会亏待了他。”
唐明月胳膊交叉抱于胸前,长叹一声,“还是得老苏运筹帷幄!”
“谁让玄知这孩子,对潇衍文这么死心塌地!”苏本博无奈的摇了摇头,“胎里带的!当年先帝要是听劝,寻一个中魏世家贵女帮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被害了。”
“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不是皇后娘娘对先帝深情不移,也不能在这深宫中,蛰伏二十年,只为静待时机让玄知回去。”
“哼!玄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垂暮之人,拿着剑指了下潇衍文,他就像老母鸡护着鸡仔似的,把他护在身后!像是我拿剑指了下潇衍文,他就会死似的!”
苏本博想想还是生气,自己苦心养了十五年,就这么被人卷走了,又补刀几了一句,“潇衍文那力大如牛的,让老夫捅他几剑老夫也捅不死他!”
唐明月忍着笑,“老苏,你此举我看懂了,我们在暗处守了几天,你不就是算准潇衍文会进宫向他爹讨要金令,才在齐王府这般演戏的!”
苏本博看着起身,来到窗前,抬头看着稀薄的月光,“有了这两重保证,我才放心把玄知放在天都。”
黄沙漫天,喊杀声一片,溅起的鲜血扬在空中,隐没在黄沙之中。
潇衍文眯起眼,在厮杀的战场上焦急的寻找这宁少川的身影,他知道宁少川一定在这里。
穿过飞扬的黄沙,重重叠叠的人影,宁少川一袭白衣胜雪,墨发如飞,手握长剑,在冲着他微笑。
突然两道暗箭直击宁少川的心口而去!
潇衍文边拼命向宁少川奔去,边大喊:“玄知!”
下一刻猛然惊醒,睁开了双眼,昏黄的灯光,映着半透的纱帐。
潇衍文喘着气,一时间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他侧头看见宁少川还躺在身旁,才渐渐从梦里清醒了过来。
擦了擦脸上的汗,潇衍文翻了个身,与宁少川面对面侧躺着。
宁少川眉头紧锁,似在梦呓,额头上也是密密的细汗。
潇衍文靠近附耳细听,他似在说:“衍文,救。”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玄知,我在,别怕。”潇衍文轻声的在宁少川耳边低语,轻搂着他,拍着后背,试图把他从梦魇里拉出来。
如此重复了几句,宁少川突然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恐惧,愣愣的与潇衍文对视了须臾。
而后,接着就把脸埋进潇衍文怀里,“衍文,我怕……”宁少川带着委屈的哭腔,缩在潇衍文怀里。
潇衍文怕弄疼了他的伤口,轻轻的搂着他,声音温柔的哄着:“玄知,不怕啊,我在。我会去梦里救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宁少川渐渐呼吸又均匀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潇衍文知道,他又是梦见了在西烈山厮杀那炼狱般的厮杀。
那晚,他说他杀了很多人,就不会怕了。只是他不知道,他在午夜梦回还是会害怕。
这几天他一句没有问,关于死去的夜风、夜月以及那断送在西烈山的百来名暗卫。
他都把这些带进了梦里,在梦里他一次次经历着当日之痛。
潇衍文双唇贴在宁少川的额上,久久不移不开。
别人都是暗卫护着主子,他的玄知到了最后一刻,却转身以命去护着仅剩的两个暗卫。
这样的宁少川太让他心疼了。
翌日,过了早膳时分。
赵叔迈着小跑步子进屋通报:“少爷,宁大人,皇上与云妃娘娘来了!”
潇衍文正在喂药的手顿了一下,神色平常道:“引父皇与姨母去五殿下院内,我这头忙好了便过去。”
赵叔一愣,神情不定的瞧着潇衍文,感情少爷是不准备去接驾,这可如何是好。
“赵叔就这么说,有事我担着。”潇衍文继续给宁少川喂药。
“是。”赵叔退出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你去接驾,药我自己喝,快去。”宁少川催促潇衍文,他却一动不动。
宁少川见潇衍文如此态度,又问道:“你昨日与皇上没谈拢!那金令是你偷来的?”
潇衍文被他的话逗笑了,“在想什么呢,就算你不想要金令也不能说它是我去偷的。”
宁少川又催促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这样躲着不去,皇上要伤心了。”
潇衍文拉着宁少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另一只手抚摸着宁少川的脸颊。“我终归心里还是怨父皇的,他把你伤成这样,我这里痛,日日夜夜都痛的很。”
崇源帝领着云妃恰巧在廊下门外听到了这一句话。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声。
昨日以为自己与潇衍文隔阂已解,今日才带了云妃来一起探望。
方才府里下人通传,让他们先去看五皇子,崇源帝就知道潇衍文心里还是气没消。
当下就让云妃去看潇衍正,他去看了宁少川就过去。
云妃识大体,只道应当来先来看宁少川,是他拼命才救下自己孩子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先来看宁少川。
进忠公公推开了门,在门口喊道:“皇上驾到,云妃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