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融目送檀悠悠等人出了门,折回身去收拾整齐,迎着朝阳出了门。
今天,他要把这件隐患处理干净,哪怕就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做。
否则此时之安乐仿若偷窃而来,享受之时也不得安心。檀悠悠说得对,光是赔礼道歉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直面,让事情回到正轨上,按着该有的规则进行,如此才能无忧无愧。
“世子爷要去哪里?”安乐侯身边伺候的小厮丹云追出来:“侯爷想请您念书给他听呢。”
裴融淡淡地道:“我去宫里面圣。若能平安回归,想念多少本书都行,若不能,请父亲自己保重。”
丹云挺机灵的,立刻意识到危险,便想劝阻:“世子爷非去不可吗?要不您自己去和老侯爷说?”
“该说的已经说完。”裴融并不啰嗦,直接打马走了。
丹云呆了一呆,飞快赶回去寻安乐侯:“侯爷,侯爷,世子爷进宫面圣去啦,说是若能平安回归,您想听他念多少本书都行,若不能,请您自己保重呢!”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安乐侯面色大变,踉跄起身想要跑出去追赶裴融,却被左脚绊倒右脚,狼狈摔倒在地。
李姨娘想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推开,咆哮着道:“快把他追回来!这个逆子!他是诚心想要逼死我!”
不是说好让他给檀悠悠赔礼道歉,这事就到此为止的吗?为什么裴融还是要进宫坦承此事?为什么???!!!
安乐侯想不通,再想想此事都因自己而起,倘若裴融真因为这件事而死,那他也活不下去了。
安乐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后悔,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姨娘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一旁苦巴巴地道:“侯爷,妾身一个寻常内宅妇人,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够把世子追回来?您就相信世子吉人天相,一定平安归来吧!”
“滚!”安乐侯挣扎起身,要丹云扶他去追裴融。
李姨娘见状,也赶紧跟上去帮忙扶着,不想才到院子门口,就被廖祥带着人拦住了。
廖祥神色肃穆,一揖到底:“还请侯爷见谅,下仆不能放您出去。这是世子的吩咐。”
“你敢!我才是一家之主!”安乐侯牵挂儿子,急得只是疯狂咆哮。
廖祥不为所动:“还请侯爷冷静。真正慈爱的父母,不该给孩子添麻烦,您老了,就安心听从年轻人的安排罢。”
“谁敢拦我!”安乐侯目呲欲裂,正想强行闯出去,却见廖祥后退一步,将手一挥,沉重的大门被关上,将里外两个世界隔绝开来,他只能听见树上的秋蝉叫个不停。
“向光,融儿,我的儿啊!我的儿!爹错了!爹错了!爹真的错了!求求你快回来!快回来啊!”安乐侯哭瘫在地,哽咽不能言语。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一定不会让知业杀人,一定不会犯下后来这些错。
李姨娘不明所以,悄悄问丹云:“到底怎么回事啊?咱们家是要出什么坏事了吗?”
安乐侯又怒又悲:“无知无识的愚妇!出啥坏事?敢咒我儿?”
李姨娘垮了脸,也不想理他了,任由他在那哭号难受。
另一边,裴融立在御书房外等待宣召,衣衫一丝不苟,半点皱褶都没有,神色肃穆,背脊挺直,仿若青松翠柏。
“向光来了。”福王父子与几个大臣自御书房内出来,见他在此等候,便停下来招呼。
裴融淡淡行礼:“裴融见过王爷,见过几位大人。”
没和裴扬打招呼。
裴扬不以为然,嘻嘻笑道:“向光啊,大家一直对一件事很奇怪。为何同是骑马而来,别人难免衣衫褶皱,风吹发乱,你却总是衣衫笔挺,一丝不苟?是有什么诀窍吗?”
众人以为裴融不会理睬,都等着看笑话。
谁想裴融面无表情地道:“自是因为我随身带了备用的衣裳,重新梳了头。”
这自然是假话,敷衍得不得了。
众人抿唇偷笑,觉着是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裴向光。
“……”裴扬干笑一声,伸手想拍裴融的肩:“向光也会开玩笑了啊……”
裴融轻巧让开,淡淡地道:“请世子自重,你我同在陛下跟前当差,该有的礼仪规矩还是要有,勾肩搭背,动手动脚,不成体统。”
“……”众人皆都无语,各自散去。
袁宝来看得清楚,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皇帝听到,难免出声询问。
“回陛下的话,老奴在笑裴向光这个人有意思。”袁宝来将事情经过说给皇帝听,描述道:“福王父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
皇帝轻嗤:“什么样的事发生在裴向光身上,朕都不会觉得奇怪,叫他进来。”
裴融低头垂眸,大步走入,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皇帝叫他起来:“今日并不讲经,你为何来此?”
裴融站得笔直,严肃地道:“回禀陛下,微臣是来谢恩的,谢陛下让家父回到京中,让微臣一家团聚。”
“这个事啊。”皇帝不以为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好好当差。”
“微臣往宫中送了家父祈求觐见谢恩的折子。”
“不必这么麻烦,听闻安乐侯身体欠佳,叫他安心养着就是了。”皇帝见裴融并没有想要退下的意思,就道:“还有事?”
裴融再次拜倒,朗声道:“微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皇帝下意识地看向袁宝来,发生了啥事?裴融这种人会犯罪?
袁宝来一脸懵,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
裴融那边已经开始陈述:“这件事,要从微臣自京城回到秋城开始说起……”
他用词简单准确,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未替安乐侯与自己辩解,只把其中的惶恐与后悔说得明明白白。
“家父与微臣犯下大错,请陛下惩罚。只此事与内子、小女毫无关联,还请陛下饶过她们。微臣来之前,已给内子留了放妻书,此后她与安乐侯府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