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在湖畔醒来,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周遭一切,他脸色有些难看。
知道自己输了这场武试,他失神地看了一眼那份榜单,上面自己的名字排到了极为靠后的地方,因为他只杀了一个妖物,而且很显然,他的名次还会不停地往下掉落,因为他已经被淘汰了,而武试才是第一日。
他看了看周遭,没有看到熟悉的人,知晓自己被是极早的被淘汰的几人之一,因此脸色更加难看。
等到他看了一眼榜首之后,发现那里的名字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整个人便是难受到了极点,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
“王师兄。”
左青有些恍惚开口。
王师兄看着他,有些同情道:“左师弟,宗主诏令,你马上回山,此后十年,不得出山,除非你能踏足彼岸境界。”
说话的时候,王师兄的眼里有些同情之意,依着左青如今的境界和天赋悟性,十年之间,根本不可能踏足彼岸境界,也就是说,眼前的左青,实打实的要被禁足山中十年,不得而出。
这样的惩罚,说实在的,对于左青来说,实在是太严重了些。
听着这话,左青的脸色才是难看到了极致,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怎么会……”
小天地里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晓是瞒不住的,但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宗主的反应也那么剧烈。
王师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些什么,其中内幕他大概知晓,丢脸这种事情,在方外修士里常有,但是丢脸都丢到大梁朝来了,便不是能够接受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万柳会上,左青在对那个少年求饶,这样的事情,更是不能让人接受。
“左师弟,回山之后好好修行吧,若是有机会,十年之后再雪耻。”
王师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说话,独自离去。
只剩下左青一个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远处响起几声讥笑,让他的心里更是受伤。
即便是已经到了夜里,其实湖畔还是会有很多人,他们正在紧张关注着武试的进行。
……
……
陈朝朝着远方走去,没有选择更加开阔的地带,而是朝着更为茂密的山林而去。
在群山之间,妖物更多,而他的安全感也十足。
进入山林的他,好像是又回到了天青县,在那一个个黑夜里,他行走在山林之中,找寻那些藏在山中的妖物的时候。
那种感觉既危险而又刺激。
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让妖物觉得可怕,还是这附近真的没有妖物,在深山里寻了半夜,陈朝都没有再找到一只妖物,眼看着便已经要到了后半夜,陈朝揉了揉脖子,便不打算继续前行,而是开始在一处隐蔽不已的丛林间挖洞。
在山里,藏在山洞里是最好的选择,这都是他这些年的经验。
只是很快,陈朝便停下了动作,因为他很快便听到了一些声音,是在远处响起的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将自己藏在了那个挖好的洞里,悄无声息地将那些泥土抹去,他开始调整呼吸,最后让自己的气息微不可查。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一道极低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他的气息没有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疑惑,更多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秘法不会失效,用心感知,他只怕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
另外一人轻声道:“有了,气息很微弱,应该就在四周,我们好好找找,或许能找到他,他藏起来了。”
“师兄,我们这样只怕是要打草惊蛇了,他如果就在暗处看着咱们,那怎么办?”
那道声音有些担忧。
“我也知晓,可我们只有半夜的时间,如果到了白天,会有人看着他,我们不能做些什么。”
另外一道声音很是恼怒。
“我们为什么不能白日里装作无意间碰到他?那到时候我们把他打败,也很合理。”
那道声音有些疑惑。
“我们不是来打败他的,我们是来杀了他的,你知不知道?”
那位师兄的声音里有些怒意。“他在湖畔弄出那么多事情来,已经让他们足够丢人了,我们找到他,杀了他,这件事虽然不能承认,但也是为我们找回面子了,只是该死的,这家伙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道身影在林间走着,气机鼓荡在衣袖之间,很显然便是准备着随时出手的两个人。
陈朝听着他们之前的言语,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所以他们也根本不知晓陈朝此刻便藏在这里,在这里找寻一番之后,他们很快离去,只是离去的时候,仍旧带着许多恼怒之意。
陈朝眯了眯眼,拿出那块竹牌,沉默了很长时间。
竹牌上定然是被某些人下了手段,让他们能够找到自己,可自己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却不能将这竹牌丢掉,因为一旦丢掉了这玩意,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只能得到小天地彻底关闭的时候,由魏序将他带出来,在之前碰到什么东西的时候,自己便再也无法退出这里。
这样子的话,他是很有可能会死的。
尤其是遇到了那些强大妖物,或是那些真正强大的年轻修士要他命的时候。
所以他不得不带着这块竹牌,直到离开的时候。
可是带着这块竹牌,旁人就会一直知晓他在这里,然后找到他。
陈朝眼里的寒意有些藏不住。
他有些愤怒。
进入这座小天地的时候,他就预想到自己会被人针对,会有些特别的手段对自己,所以他对魏序说了那些话,可魏序的答案,现在看来,不是太好。
他说这是小麻烦。
或许对于一位忘忧强者,陈朝现如今遇到的那些麻烦,只是小麻烦,但对于陈朝来说,不是这样。
他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局里,而且他不知道只是有少部分人参与,还是这些进入小天地里的所有年轻修士都有参与。
刚刚那两个人,陈朝没有招惹过,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这样的人,还会有很多。
他们白天或许不会出现,夜晚便会来寻他的踪迹,有的人想要杀他,有的人只是想要击败他。
陈朝看着手里的竹牌,他此刻大可捏碎这块竹牌,然后退出争夺。
这样他不必去经历那些危险,但也成不了榜首。
如果没有谢南渡在之前的文试里夺得榜首,如果没有……
陈朝低声骂了一句,将竹牌重新放回腰间,他有些恼怒。
更多的是无奈。
这里不是天青县,他不是那片夜色里最让恐怖的魔头。
他只是个少年,只是个大人物眼里微不足道的蝼蚁。
有人要踩碎他,那便会很快将他踩碎。
活着并没有什么错。
陈朝今夜没有休息好,他看了一夜的星星。
清晨来临的时候,他从洞里爬了起来,然后将身上的泥土拍了拍,身上的黑衫是左卫的便服,是特别的材料制作的,一般的水泡火烧都无法对这件黑衫留下什么印记,更不会弄脏。
泥土簌簌落下,陈朝继续朝着深山走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但不打算暴露在人们的视线里,而是要往更深处地方去。
这和他当初的选择不一样。
他破天荒抽出了刀。
那柄黝黑的断刀在他手里,闪烁着特别的光泽。
……
……
新的一日到来。
湖畔的那些修士又重新来到了这里。
昨夜虽然也有些修士没有离开,但大多数的修士却还是没有选择在这里过夜。
如今清晨,他们再次来到这里关注榜单,自然便看到了榜单的变化。
“宋师兄赶上来了!”
人们很快便发现了榜单上的变化,那位叫做宋长溪的道门修士历经一夜,杀了数只妖物,已经和陈朝的距离极为接近了。
他虽然还是在第二,但是照着这个样子下去,他肯定会有机会再去追逐一番第一。
“还有梁诏,他也杀了七八只妖物,其中还有一只极为厉害的。”
此刻榜单之上,梁诏的名字后面多了好些道血印,其中有一道血印极大,比陈朝和宋长溪两人后面的血印都还要大。“对了,即便是在数量上无法赶上那个武夫,只要杀得妖物境界足够高,便能将这差距抹平,那武夫境界只是在神藏境,面对苦海境的妖物,肯定没有任何办法。”
听着这话,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正如他们所说,陈朝不过是个神藏境,又怎么可能斩杀苦海境的妖物?
说着这话的修士们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不免有些开心。
只是很快,他们便发现,陈朝名字后面的血印已经开始越来越多,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增加一个血印,这些血印虽然没有一个特别大,但是增长的速度太快,他们看着陈朝名字后面的血印不断变化,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便是大梁朝的镇守使吗?
他们之前的乐观,此刻尽数的消失了,他们知道,照着这样下去,那么除非宋长溪这些人杀的强大妖物足够多,不然真的没有可能再和陈朝去比较。
他们很是担心。
楼阁上的大人物也很担心。
尤其是庆山宗的宗主。
改革的第一届万柳会,其实没有谁想要在神都举行,但是因为这个节点实在是太重要,尤其是对于整个万柳会来说,所以之后争来争去,各方势力不断妥协,最后才落到了神都头上。
但这既然是各方妥协的产物,但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看到大梁朝在这一次的万柳会上大出风头,文试已经让谢南渡夺魁了,剩下的武试,他们决不允许还有大梁朝的修士夺魁。
这是他们的底线,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大梁朝的年轻人,不能夺魁。
庆山宗的宗主悄然离去。
……
……
第三日开始,武试淘汰的修士越来越多,湖畔出现的修士越来越多。
有心人开始数着,发现这一日之间,大梁朝参加武试的那些年轻人,全部都被淘汰了。
除了陈朝。
王宽站在湖畔,沉默了很久,才朝着远处走去,那边谢南渡在那里等他。
“谢……师妹。”
王宽看着谢南渡,眼里有些特别的情绪,是钦佩。
谢南渡开门见山问道:“师兄是如何输的?”
王宽想了想,说道:“和一只妖物大战结束,正在调息,远处来了个方外修士,我不敌他,不得不认输。”
他笑了笑,但是笑容里有些苦涩,“虽说巧合,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样的人物,哪里不知道其中有些猫腻,可是这些事情,没有证据,即便是去说,也不会惊起什么风浪。
谢南渡点点头,便朝着魏序走了过去。
魏序站在湖畔已经两日,如今显得很平静。
看到谢南渡走过来,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谢南渡说道:“这样的事情很不公平。”
魏序平静说道:“我自然知晓,但无法改变。”
谢南渡说道:“即便是先生,也无法做些什么吗?”
魏序点头微笑。
先生没有出现在这里,而是让他主持万柳会,难道只是单纯的懒吗?
只怕不见得。
谢南渡说道:“所以书院的道理,从来不是道理,拳头才是道理。”
魏序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妹,道:“但愿师妹有一天遇到的全部都是跟你讲道理的人。”
谢南渡没有说话。
但湖畔忽然多了不少修士。
那些都是从小天地里被逼着离开的。
他们出现在湖畔,短暂的迷茫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所骂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陈朝。
造成这一切的,自然是陈朝。
很快,消息便传了出来。
陈朝在那座小天地里,杀妖又打人,遇到的修士全部都被他打得认输了。
其中一人,甚至被陈朝追杀了半日之久。
“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着这话,魏序说道:“那个少年的确有些意思。”
谢南渡微微皱眉,然后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