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月婷使劲压抑住心中的负面情绪,不论如何,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正理。派出去调查的侍卫回来了,他在鲁月婷耳旁低声回报着什么,不多时,鲁月婷眼神微眯,射向那男子的目光冰冷锐利。
那男子被这目光吓到,微微挪了步子上前靠着木板车,手向前伸紧紧握住木柄,这才觉得安心了一点,又趴在他老爹的身上大哭:“爹,我不孝啊,不能为你找回公道,孩儿不孝啊!”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鲁月婷见此更是不屑,神色淡淡的接话:“你确实不孝,刘老三。”
刘老三是郢都城郊外的一户人家,他家中贫苦,只余他和老父亲两人。他父亲刘老根年前就因在做农活的时候摔了一跤后卧病在床,他本人却非常懒惰,平日里老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屡教不改,把他老爹气得病上加病,再也没站起来过。
刘老三听到鲁月婷叫出自己的名字,心间猛然一惊,胸腔如打鼓一般砰砰乱跳,她竟然知道了,难道一切都被她调查过了,什么时候的事?他脑中一闪,突然想起刚才有个侍卫打扮的人在鲁月婷旁边……
他顿时怔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他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忐忑不安的说道:“我是不孝,竟然让我爹碰到你们这样的黑心商家,”他装作没听出鲁月婷的深意,还振振有词道,“我爹一生老实本分,却遭奸人杀害,我一定要替他报仇!一命偿一命,今日就拿你来抵命!”说着作势往鲁月婷身上扑过去。
侍卫顿时一个旋风腿就把刘老三踢飞了,他朝着围观人群中倒去,呼压压垮了一堆人。刘老三因为人群的抵挡减轻了许多力道,除了腹部有些隐痛之外,其他骨骼关节完好,不过他还是作势在地上躺着尽力**着,博得众人的同情心。
“刘老三,郢都人士,家徒四壁,往日偷奸耍滑,无恶不作。家中老父,倒是个本分人,可是年前就已经卧病在床,你非但不带他就医,还刮去了他的所有积蓄!”鲁月婷说到最后已经满面肃然,一句一顿之间都是对刘老三的责怒,还有对刘老根命运的叹息。
摊上这么个儿子,也是够倒霉的了。
她一步一步地逼近,脸上带着森冷的肃杀之意,刘老三双目微颤,就如同见了恶鬼一般,不住地缩着身子往后退,退入人群中。
他嘴唇微张,颤着声音:“这关你什么事!我爹还是因为吃了你们酒楼的饭才死的。”
鲁月婷轻轻呵了一声,看向刘老三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渣滓:“你老爹连站起来都困难,怎么能到我们酒楼吃饭?你偷了他所有的钱,他怎么有钱到我们酒楼吃饭?”她又上下打量了刘老三的穿着,嘴里哼道,“就你……应该也没那个能力。”
她往前踱了两步,周围的人立即为她让路,她绕着刘老三绕了一圈,挑了挑眉,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那现在让我们猜猜,你爹到底是怎么中毒而死的,到底是谁下的毒!”
鲁月婷最后一句如雷贯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这下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都在猜测着罪魁祸首。
刘老三被拆穿之后再也装不下去,见众人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往外面钻去。
“抓住他!”鲁月婷可没这么好糊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连自己的亲爹都敢杀,把他送去官府!”
刘老三闻言立即不再掩藏,一翻身站起来就开始跑,可是人群拥挤,大家也被鲁月婷的话惊醒,都帮着逮住他,送到了她面前。刘老三见逃跑不成,惊慌失措般对着人群中大声呼救:“救命,救命,钱掌柜,你可一定要救我啊,我都是按着你的吩咐做的!我不想坐牢啊!你承诺过的。”
众人的视线顿时汇聚在钱掌柜的身上,钱掌柜一时不察却引火烧身,赶紧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他,他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
鲁月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不是倒闭了的飘香居掌柜吗?
“钱掌柜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啊。我家炕上还有你给的钱呢。”刘老三见求救不成,立马拆穿钱掌柜的谎言。
钱掌柜见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脖子都急得通红,喏喏道:“可是我没让你毒死你自己的亲爹啊!”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真就有这样的人,为了钱财连自己的亲人也能出卖,甚至是杀害!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更强烈的谴责声,甚至有些被彻底激怒的人就上前将刘老三毒打了一顿,现在已经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面目,钱掌柜却趁乱逃了,有好事的人也自发前去追赶。徐玮他们见状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水落石出,还了春风得意楼的清白。
鲁月婷冷眼旁观这一切,却全然没有成功的喜悦感。她看到刘老根的尸体孤〇〇的立在一旁,有些悲从中来。有人去报了官府将刘老三押进牢房了,尸体也被送到府衙的停尸房暂时存放。
看到最后,也许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是一场闹剧,但是其实,更是一出悲剧。
春风得意楼这次又火了一把,鲁月婷却想,这种黑火,不要也罢。
九月很快就要过去了,鲁月婷遣人到水月湾将剩余的花椒采摘了个遍,晒了之后好好保存着留作他用。
她关于火锅的想法已经趋近成熟,那日在集市上淘的锅也派上了用场。又逢春风得意楼一月一日的休沐日,这规矩是鲁月婷制定的,钱是挣不完的,这是给员工们一个能够喘息的时间,也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她开这家酒楼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困住自己。
鲁月婷午饭过后就开始准备,食材都是现成的,她用猪骨头熬成高汤,慢慢用温火炖着近一个时辰,就有香味扑面开来了,揭开锅盖就见汤汁已经成为乳白色的了。她是个正宗的四川人,名副其实的辣妹子,加入底料之后这锅汤底就已经变得红通通的,又麻又辣。
她在徐玮的帮助下把锅架上炉子,又切了葱姜蒜,还备了大头菜颗粒,就可以开吃了。
四人端了碗就围着炉子坐成了一个圆圈,徐玮和嫣儿见蒋顺熙也在场,行止有些拘束,在鲁月婷多次的劝慰下,才渐渐自在起来。
徐玮和嫣儿都是嗜辣的人,鲁月婷调制的锅底正合他俩口味,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是不亦乐乎。有人这么享受她的美食,鲁月婷自然十分高兴,不过让她更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吃到火锅了。要知道,她可是有大半年没吃过了,这对一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让她没有料到的是,这种程度的辣味对蒋顺熙来说简直是折磨。平时鲁月婷也给蒋顺熙做饭,没发现他不能吃辣啊,可是这一次不过是一口他就冷汗直冒,脸涨的通红,舌头也火辣辣的极其痛苦的样子。
鲁月婷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才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她在火锅为了提鲜提味加了大量的花椒八角香料等,里面的红油也是添了许多小尖椒熬成的,确实辣味十足,更甚的是吃了还有后劲。鲁月婷是不怕辣的,想着自己好久没吃过了,这次就下足了猛料,却害得蒋顺熙这般模样,她有些愧疚。
“对不起啊,我放了太多料了,要不你就别吃了。”鲁月婷将蒋顺熙带到厨房,看他自己倒了很多温水漱口,面上的殷红却始终没有散去,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蒋顺熙弯着腰摆手,他抬起脸看着鲁月婷,脸上因为吃到了不能承受的辣显得有些滑稽,没有往日的孤高冷傲之感,他安慰鲁月婷道:“就是辣了点,其实很好吃。我还是挺想吃的。”
他一本正经的,言语中可没有一点的作假。这种吃法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虽然只是将整理好的菜放进锅里烫个几秒钟,但是却有一种自己下厨的成就感。他说着好话,却一点也没有给人奉承讨好的感觉,鲁月婷又好气又好笑。
她随后想了一个办法,在蒋顺熙面前放了一碗温水,一碗白米饭,让他把菜涮过之后拌着饭吃,这样蒋顺熙是能吃下去了,可是却失了其中美味。
蒋顺熙见他们三人吃得融洽,自己却像个外人一般被隔离在外,闷闷地吃了一口白米饭。
鲁月婷下了一盘肉卷,很快就可以吃了,她给徐玮和嫣儿都夹了一片,也放了一片进蒋顺熙的白水中。本是公平至极的做法,蒋顺熙却看到徐玮兴冲冲的接过,一口就吃进嘴里,还和鲁月婷相视一笑,就觉得自己手边的这碗白水分外碍眼起来。
他赌气似的夹了一块麻辣牛肉,锅底就很辣了,这牛肉还是鲁月婷用辣椒面拌过的,蒋顺熙刻意忽视掉那碗白水,直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立时便觉得头顶冒烟,舌头也颤抖的打着卷。
“怎么了?”鲁月婷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嫣儿去倒了一杯凉水给蒋顺熙喝下,她用手去浸了凉水敷在他的额上脸颊上,帮助他散去燥意,嘴里还碎碎叨叨着指责他,“是不是忘了过温水?自己不能吃也不记着,遭罪了吧。”
蒋顺熙冷着一张脸,闷声不言,他是绝对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也不会说是因为徐玮吃醋了。
鲁月婷自顾自的猜测,在她心里蒋顺熙就是一个为了美食奋不顾身的人,当初她不就是因为一手好厨艺才成功赖上他的吗?她一点儿都没往徐玮身上想,认为是蒋顺熙太想吃火锅才会不顾自己吃不了辣硬要再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