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月婷闻言立即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眼前的两个人是她生意上的好帮手,更是她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她又怎么会因此责怪他们呢?
虽然她也会觉得嫣儿的怀疑莫名其妙,大有一种“我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无奈感,不过将心比心,有时候她自己也挺不可理喻的。
真相既明,嫣儿也没再自怨自艾,鲁月婷无需再多言,她看了看窗边,阳光一步步从圆桌撤退到了边上的盆木,道,“今天是不能开业了,我下去看看他们,你们俩好好说说话。”说罢就转身离开。
“东家。”徐玮在背后叫住她。
“蹬蹬蹬”地下楼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一声声叠加的脚步声,鲁月婷茫然地转过身来,转眼便看见径自一脸神光飞扬的徐玮,两情相悦确实是人生一大喜事,让她也着实羡慕不已。
茫茫人海,找到一个伴儿,是福气。
徐玮叫住鲁月婷后,快步上前,“东家,谢谢你。”
他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倒是让鲁月婷措手不及,她摇头说不敢当,徐玮和嫣儿两个人大家都看在眼里,都心照不宣地默默祝福着,她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我想了想,似乎只有与嫣儿成亲才能让她安心。”徐玮又道。
这个方面鲁月婷没有发言权,只默了言语听徐玮继续说,他还像一个大男孩,提到婚事竟是有些害羞,“我很早以前就对自己发誓,我一定会娶嫣儿为妻,也一直为之努力。我从没考虑过嫣儿是怎么想的,只是一昧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完全忽略了她,如果成亲能让她更安心,也不过是早一点实现我的梦想而已。”
婚姻是他的梦想,鲁月婷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词语。
从那以后,结婚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鲁月婷甚至也为此忙碌着。
月底结工钱,徐玮较往常多出了好几两银子,他去问账房,账房只说东家给他涨了工钱,其他的一概不知,在大堂口上拦住鲁月婷,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抬眼问道,“东家,怎么给我涨工钱了?”
鲁月婷想,她大概是第一个被因为涨工资不满被员工拦住的老板吧,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徐玮,双手环抱,说道,“怎么?不想涨工钱?”
徐玮不知道其中内里,见鲁月婷这样调笑也没心思接话,一时又没想到其他的可能性,只重复问道,“东家,为什么给我涨工钱?”
鲁月婷不答徐玮更是急迫,见状她笑出声来,“徐大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又是厨房的一把手,早就应该涨了。”
她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又说道,“春风得意楼开得好好的,有了你们大家才会有这个酒楼,而你更是功不可没,你在想些什么!”
嫣儿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两人对面而立,凑近了听到鲁月婷这句话,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其中八九,她也笑着斥责了徐玮几句。
气氛正好,鲁月婷走向柜台处,从抽屉了里拿出了这几日她忙碌的结果,一张薄薄的纸上是她精心挑选后的结果。
她递给嫣儿,嫣儿不察,以为是新菜谱,接过便浏览了一遍,却发现上面是成亲时的大配件大饰物等,她不知所意,微抬了眼睑以疑问的目光看着鲁月婷。
徐玮别过眼也看过来,雕花拔步床,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朱漆雕花直杠箱,朱地黑漆地浮雕龙戏珠纹木酒程,子孙宝桶,双正珠坠……写了满满一张纸,他们知道的,能想到的,一个都没落下。
那薄薄的一张纸,轻如鸿毛,却承载着重逾千金万金的情意。徐玮忽然就明白了手中沉甸甸的银两,是因何而来,他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言语的千万分之一都不能表达出他的感激。
“东家,你要成亲吗?”嫣儿问。
鲁月婷笑而不语,身侧的徐玮也敛声沉默,嫣儿也就瞬间福至心灵,登时就有热泪冲出了眼眶。
她转过脸看徐玮,他也似乎有些激动,嫣儿就在这样的神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要娶我吗?”
徐玮忽地就笑了开来,情意满满地问道,“你可愿意嫁给我?”
“愿意啊。”嫣儿泪流如泉涌,声音早已因为带了哭腔而略显沙哑,但她仍然坚持着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回答他,我愿意啊,徐玮。
以后两个人的名字就这样绑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
徐玮抬手帮嫣儿拂去源源不息的泪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哭什么?”
他越说,嫣儿的眼泪流得越凶,鲁月婷在一旁看着,顿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临近正午,酒楼里的人都开始做准备了,来往的人变多,任谁过去都会好奇地往这边瞧上两眼,尤其以哭泣的嫣儿得到的目光最多。过了一会儿,嫣儿缓过神来,面上就有些赦然了,她与两人说了一声,就有如脚底抹油一般飞速地朝厨房跑去了。
徐玮笑,“她脸皮薄,在大庭广众面前哭觉得不好意思,准是去洗脸去了。”
鲁月婷表示理解,因为如果是她也会忍不住的,谁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永远是精致美丽的模样?
鲁月婷这几日狂补了一下关于古代成婚的相关礼俗的各种准备,知道女方最好从娘家出嫁,方显郑重,可是对于嫣儿来说,那个娘家算什么,把她当做摇钱树?还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这些想必徐玮比嫣儿自己还要更加清楚,他不在意嫣儿是否从娘家出嫁,鲁月婷却想得更多。她提出自己可以辟一间院子当做是嫣儿的娘家,她可以从那里出嫁。
徐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唇微动了几下,终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却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一时很是懊恼,鲁月婷看出来,出言打断他,半是调侃半是警告,“怎么样?以后不敢欺负嫣儿了吧?她还有我这么个娘家人在呢,整个春风得意楼都是她的后盾,如果你欺负她,本厨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厨王这个称号在郢都城是享誉盛名,不过鲁月婷倒是很少提及它,毕竟是为了保持低调,她话一说完,徐玮就笑了起来,半晌后也郑重地回答鲁月婷,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不会的,我永远不会欺负她。”
寒冬之后是春天,大年未过,一天比一天喜事更多。
元宵节快来了,春天却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驱走了冷冽寒冬,挥散了白毛浮冰。
有一束视线尖利地穿透空气落在鲁月婷身上,她有所察觉,便挪了目光往侧面望去,门栏上白衣胜雪,是风姿卓绝的蒋顺熙。
鲁月婷正想上前迎他,迈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他阴沉着一张脸,顿时有些踟蹰不前了。
蒋顺熙又双叒叕生气了,谁这么大胆子?
鲁月婷仔细地思索着近几日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再三确定无比正常的时候,这才又抬步往蒋顺熙面前走去,她咧嘴笑道,“耶鲁齐那边结束了?”
蒋顺熙斜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除了耶鲁齐,你还记得谁?”
鲁月婷:“……”是他自己今晨早饭的时候说耶鲁齐是西京贵使,要去大理寺问案子的进展,此时问他,不是很合理的吗?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鲁月婷索性不说话了,蒋顺熙一脚踏进门槛,她默默地跟着,又默默地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蒋顺熙见她不说话,便将她的沉默自动理解为默认,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的脸上泛起因为极怒产生的潮红,神情却压抑着的淡定,他摆出一副正经脸,义正言辞道,“这是朝政,与你无关。”
鲁月婷又有一种一口老血闷在喉头卡着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她也是受害人之一好吗?
瞥他一副正经脸,鲁月婷真想当场揭开他这副虚伪的面具。她摩挲着手掌,手心痒痒,暗自哼了一声,告诉自己给他个面子!
徐玮见状上来解围,“三殿下是东家的朋友,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真是越描越黑!
本就是因为他,蒋顺熙才阴沉着脸生气得很,见他无端插进来,更是沉郁极了,“徐师傅倒是清楚,对你们老板也很了解嘛。”
徐玮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降临,竟还不好意思地摸头笑笑,“哪里哪里,只是跟着老板在酒楼待的时间长,友人来往见过几次。”
听到这里,鲁月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万念俱灰,完了完了完了……
“几次?”这两个字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蒋顺熙说出来的时候竟就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似的,他一双桃花眼此时不再是旖旎风情,漫漫情思,而是乌雨欲来,风云密布,深幽的眼眸望向鲁月婷,“看来你们老板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嘛。”
滋润是个什么鬼,鲁月婷肯定是坚决否认,“就是一般的朋友喝喝茶,吃吃饭,无聊得很,一点儿也不滋润!”为什么有一种被丈夫捉奸在床的既视感?
蒋顺熙冷哼一声,一个字也不相信,略一晃神再凝眸的时候,却看见鲁月婷使劲眨巴着双眼,朝徐玮示意着什么。
蒋顺熙稍稍提了兴致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中泛起微澜,瞧见徐玮立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却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她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他就看不懂?
只是普通的朋友?想到此,蒋顺熙都忍不住唾弃自己,他彻头彻尾成了一个拈酸吃醋的男人,尽管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可是又那样真实地发生着,他真实地觉察到自己神色的变化,觉察到自己心脏传来的微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