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崖台的徐三晚和花二,往上摸着夜从倾斜的山体林木间绕过,穿过一段隐秘的石洞,再走过轰隆隆的瀑布后面的窝壁。
从十余米见宽的落暴后面走过,窝壁的地面离轰然作响的水流不足两米,流水打在崖边向他俩不停地飞溅。
两人一路小跑,再从另一头的石洞穿过,绕到了崖台的后方山林里。
“这真是绝了,要不是那狼伢子带我走过这条路,你能发现有这么条绕过落瀑的路么?”
站在另一头的山洞出口,花二回头望着黑夜下依着山体倾泻而下的落水说。
“你别说,等会要让我自己往回走,我都不一定还能找到这处山洞。”徐三晚看着只有两个人身那么大的洞口周围挂满了爬藤植物,还有边上长过来的松树梢挡在洞口上方
“这是多少年前的人开凿出来的就不得知了,咱要是打不过攻上山来的鬼子,还可以从这里走掉。”花二说道。
“你说天亮以后会有多少鬼子要攻上来,才能吃掉这二千国军?”徐三晚顺着一条掩在杂草丛中的仅可一人行走的小路走在前头。
“这里易守难攻的,可是够鬼子呛的,不过也要看那二千人的带军头敢不敢拼了。”花二在后面说。
“你是担心他会投降吧?我觉得他不似那种人,但老谭跟他是旧人,可能也不会让他死在这里,这一仗估摸打的是够折腾的。”
三晚说完这句话猛听得头上方的山石杂草树木间传来一声咣当的砸响,他吓得立即抬头看去,却见一黑影朝他当头掉下来,他立即偏过身子,掉下来的东西正好砸在他身边一块石头上,再往下滚去,给花二伸手抄住,却是一个坚实的木水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跟着头上方传下来一声惊叫,一个比刚才的影子更大的物体顺着山草石块滑下来,还一边惊叫着,慌乱抓着草条藤叶还是阻不住她径直摔滑下来,临到近了,慌得顺势向着徐三晚一个纵扑。
要不是徐三晚有所防备,加上花二从后面顶了他一把,他准得被上面扑下来的人顺带顶下山下方去。
“你瞧,我又救了你一命。”徐三晚看清怀抱着的人,说道。
“要不我怎么说要跟着你呢,没你,小命早没了。”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王恩秀站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弟妹你来这干啥呢,打水?”花二提起掉边上的水桶问道。
“要不然呢,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长疥疮了,实在受不了,就想趁天亮前摸过来这瀑布洞里打两半桶水回去洗擦一下,刚才走到上面看见你两个的人影,还以为是山贼,找处躲就失脚掉了下来。”
“命都难保的当下,你还计较身上长疥疮,水叔怎么样了?”徐三晚说,在一旁的草堆坐下,看着花二转身提桶去打水。
“他没事,就是整天唠叨没个家的日子咋个活呀,你说咱去那儿整个家好呢?”恩秀在一旁坐下偎着三晚。
三晚叹了口气,他睁着眼往山林间望过一眼,低下头来说了句,暗无天日。
恩秀却说道:“日子怎么难也是要过的,有一天都往好里想着过,我跟你说,这些天我吃东西都想作呕,反酸,不知是不是肚子里有娃了?”
“不会吧?”徐三晚一把抱住恩秀肩头。“这么容易就有娃了。”
“前些天在这山里头,你都作了什么你不记得了?跟个牲口似的逮着那儿那儿来。”
“这么说我要当爹了,往后怎么办?”徐三晚既兴奋又旁徨。“娘的,难道要我天当盖子,地当床的当家过日?往后我就带着个婆娘背着个娃去打鬼子?”
“让婆娘和娃给你挡子弹呢,你可真想得出来。”
“跟你实话说了,原先那崖台上今夜又扎上去了好多当兵的,天一亮鬼子就要来攻山,这下我都不知怎么带你和水叔离开这里,附近的山下肯定布满了鬼子的眼线。”
恩秀听了这句话显的是惊慌失措,末了说了句,我得去作个祈祷。
徐三晚看着花二从那边提着桶水走过来,他对恩秀说:“别让我兄弟知道你有娃的事,免得他为咱担心,这下赶紧的去找水叔,我看先把你们藏那儿好。”
“我带你们去见个人,见了准得让你们高兴。”恩秀说。
在山上一处坳地下靠壁的狭缝中,十多户山民避难的窝棚里,他们见到了养伤好转的狼伢子。
狼伢子说他那晚被枪打中跌落山下一处草窝里,摔断了几处肋骨,不但动不得,话也说不出口,靠着身边一些草药和珠露挺了几天才缓过劲来,爬到显眼处才被山民发现抬了回来。
听说鬼子又要打上山来,狼伢子从草窝里一跃而起要去抄猎枪,却触着痛伤又倒了回去。
花二按住他,交待他作好准备等在这边,当兵的肯定打不过鬼子,到时准得往这边撤,到时他再带着队伍怎么逃离这遍深山老林。
因为山的两边隔着一条瀑布,他们料定鬼子没必要打上到这边山上来,要从后方抱抄向崖台那边,也得从瀑布的下方积水潭那里攻过去,所以当他们最后打不过鬼子,又不想跟鬼子拼光了人,就只能从瀑布上方的暗道绕过来逃命。
他们两个回到崖台那边,把这条暗道的事悄悄跟老谭说了,还问老谭是不是当下就带着人马逃?
老谭想了一下对三晚和花二说:“这个时候就择路而逃就等于作死,至于是怎么个作死法,我把这个事跟旅长说一下,看他能不能把原因给你们说出来。
于是老谭就带他们去见那个旅长,这时他正集合着几个要员在商讨如何应对行将发生的战斗。
听了老谭说出的立即带队从山那边逃跑的事,愁怒的男人倒是露出了笑容,对花二和徐三晚说:“兄弟,我象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没想过逃跑,也没逃过跑,多少炮火枪弹我都闯了过来,这次我倒是逃跑了,跑到这里,成了一支孤军,再跑可能孤军也跑没了。”
听了这话,徐三晚很难领悟出其意,便问道:“兄弟,你怎么称呼?”
旅长说:“我姓唐,叫唐胜,老谭是我的姐夫,不是兄弟,只是姓氏同音,他也叫我想法子逃,不想我死在这里,可是上山之前,我就想过要在这里让一大遍鬼子给我陪葬,上了来我发现这是处多好的易守难攻之地,我就想着鬼子把一整个师团的人都拔上来,好让我打尽最后一枪一弹,我扒出这里的石头也要砸死多几个。”
听了这话,花二先是吃得一惊,对人说:“这么说你是不打算逃了?”
“你们很想逃么?”唐胜看着他们几个,包括一起跟过来的伍峰和马老六他们,最后眼睛落在老谭脸上。“你是不是也很想逃?”
老谭点了点头道:“逃,我真不想你死在这里。”
“是你自己怕死吧?”唐旅长说出这句疑问,看着谭世夫只管对他直视,他把目光转移开去,跟着大声说:“你们不是军人,也不是我的兵,要逃也是情理之中,但眼下不是时机,要等我把大部分的日军牵制在这里,你们当可择机而逃。”
“明白当下为何走不得的原因了吧?”老谭看向花二三晚两个,说道:“与日军一战是势在必行,至于有没有时机择路而逃,那就得看我们自己能不能撑握得住形势。”
“这位谭兄,我倒是想问一下。”在一旁与同仁参详着地图的陈参谋说道:“即是我们能逃得开这一旦开火的阵地,离得开这遍山林,到了地面我们又该往那里走?你不是也知道这地界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兵团。”
“所以就要打这一仗,把敌人都引过来。”
“然后呢?”唐旅问道。
“把你一部份人留下,舍身为义,你带一部份离开这里,当年军阀起家,我也是这么打过来的,是不是,阿六?”老谭说完看向身边的马老六。
“你踩过了多少兄弟的尸体。”马老六没头没脑说了句。
“要让我的兄弟为我铺路逃生,这个我做不到。”唐胜说道。
“旅长,这没什么可难为情的。”陈参谋说道:“舍身取义是军队该奉行的法则,只要有路可退,就不该全军覆没。”
“确实也是,当年开路先峰,敢死队我都做过。”唐胜犹自说了句。
“问题是我们纵使离得开这里,又该往那里走?”陈参谋跟着问道。
“顺着山脉往海边走。”老谭回应。
“前些天日军几个师团好几万人就是从离这不远的海面登陆的,往海边走,撞上一个零头数也能把我们打成筛眼子。”唐胜望着山壁外面就要抹亮的黑夜说。
“就算没撞上,我们又该往那里走?往海里走么?”陈参谋又问。
“往右走吧,不要往左走,往右走离得不远有个海湾,日军之前也是从那里登陆的,说不定这下还有船在那里,你们就抢条船从海上走呗。”徐三晚漫不经心说出这番话。
这句话让众人都向他看了过来,特别是老谭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抓着徐三晚的肩头道:“兄弟,我就知道不白认识你一场,这个法子咱得好好商榷。”
老谭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马老六说道:“阿六,你马上穿上狗皮和肥宝回徐家湾去,回去想法子把徐家湾搞乱,搞得越乱越好,让海港的日军都往镇上头聚集,这个当天夜晚就要办到的事。”
“这样吧,我也回去,镇里头的事我在行。”花二对老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