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云楼揽月车的清雅高致,这座云辇外型像极了下界帝王的步舆辇车,只是要大上十倍不止。
上结曲柄华盖,周边云气垂流,宛如莲花初结,瓣瓣分明,前挂千珠垂帘,细腻如纱,与云气辉映,似透非透,只显出云辇中端坐的人影,若想再看分明,则不可为。
前后各有两对宫装侍女,象征性地手扶长长云杆,四面更有十二名男女修士,错落而坐,均气滚如珠,周身气脉隐与云辇结构契合,似乎还统御着某类禁制转载16文学网!均将眼神冷冷望来。
而在云辇之侧,还有位身上打扮与旁人不同的男修,看着李珣周围破碎的肢体,脸色白,却又强自镇定,刚刚那传讯飞剑,便就是他所。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某宗宗主亲来参加水镜大会,路经此地。李珣脑中飞转,这个宗主云辇外型奇特,他心中也有些印象,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正苦思之际,云辇响起一声柔柔低语:「竟然是无颜先生,多年不见,身子可好?」
无颜?李珣怔了一下,马上又回过神来,哈哈笑道:「原来是秦长史……不,是秦宗主当面。宗主登位之际,我正闭关修炼,没有送上一位厚礼,实在是失礼,失礼之至!」
「无颜先生太客气了。先生向来神龙不见尾,婉如欲常见亦不可得。难得今日偶遇,何不进来一叙?」
两人礼数周到地交谈,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旁听者,尤其是云辇旁的水镜宗知客为之动容。
虽然从未听过「无颜」之名,但见了秦婉如这一宗之主的客气模样,便知这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纵然对此人刚刚透露出来的血腥气息颇有些意见,此刻也要闷在肚里。
李珣察言观色,知道这知客在旁是个麻烦,眼睛一眨,忽然道:「刚刚秦宗主应该也看到了,也不知这凶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其修为之深,简直匪夷所思,更狠辣凶残。
「我被这厮现时,正看到天妖剑宗的徐亢道友被其一招击杀,还有三皇剑宗的洛玉姬,此时也不知生死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被唬了一跳,那个水镜宗的知客也顾不得礼数,失声叫道:「道友此言当真?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婉如也是挑眉通眼之人,顺势在云辇中话:「李知客,此言事关生死,无颜先生必不会妄语。那个洛姑娘身分敏感,万万不能出事,不如我们前」
姓李的知客忙道:「不敢劳宗主大驾。只是由宗门再派人去,只怕时不我待,若宗主不见怪,不如暂且缓行,由我前去察看。」
「生死事大,知客不用太过讲究,不如这样。凌师兄、连师妹,你二人陪李知客前去,定要护得知客及洛小姐安全……无颜先生,我观你血色衰减,应有伤在身,也不必去了,只需将位置指给知客便是。」
知客在旁说「正是此理」,李珣也就坡下驴,将位置指给知客,三人不敢怠慢,御剑腾空,转眼去得远了。
秦婉如又道:「无颜先生,上来暂做调息如何?」
李珣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在众人眼光注视下,坦然登上云辇,掀帘而入。迎上的正是秦婉如灿若朝霞的笑靥。
她此刻虽已贵为宗主,一身服饰却仍愈显得简单随意。此时她上身披一件束袖紫襦,下袭湘织罗裙,尽是家常打扮,手边还有个小炉,上面出奇的却是座药鼎。
秦婉如此时就坐在小炉旁边,乍一还以为是煎茶煮药的侍女来着。
心中一奇,李珣环目打量,见云辇内部宽敞的空间布置得颇具富贵气象,一眼倒像是某个闺阁小姐的绣房,尤其是由云气凝结而成的云纱绣帐,随着窗口清风,微微飘动转载16文学网!与清悠流远的薰香合在一处,颇为不俗,只是,这里既煎着药,怎么没有药香?而且,云纱绣帐之内,隐约有个人影躺着,李珣看了秦婉如一眼,见她做这些下人的活计仍甘之如饴,心中便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还不至于没品到去掀人家的帐子,一笑之后,便坐在秦婉如身边,看她控制火候。这煎药的小炉、药鼎都不是凡物,还有那燃着的文火,李珣猜那应该是以「三昧石」为燃料,烧起来的。
只这三件宝贝,放在回玄宗里,也是中上之列。
「熬的是什么药?」
「返魂丹、清心七巧散、流莹丹……」秦婉如张口便是十多个丹药名称,李珣只觉得她在开玩笑,这些丹丸明明都是成药,何必再熬,更况是放在一起,这与暴殄天物有什么区别?
秦婉如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笑道:「我不要这些丹药,只要些丹药中的某样药材……就是金击子了!」
李珣脸色一正,立时想起所谓「金击子」正是阴散人所说,炼制「定魂蓝星」的必要材料之一。
金击子此界只有回玄宗每年产上一些,以做药引之用,宗门视若珍宝,从不外借,当时阴散人还鼓动他去打这宝贝的主意来着,秦婉如要收集此物,也是应有之义。
现在想来,阴散人的要求实在是荒唐之至。摆着阴阳宗的资源不用,反去求他这孤家寡人,说是「病急乱投医」,都未免说不过去。
这念头升起,李珣也嘿嘿笑了两声:「早知道师姐你在用心,我也不用东奔西跑,办那些无用功了……」
他话中之意,秦婉如听了个清楚明白,对此,她微微摇头道:「师弟这么想可就错了。师尊安排你去寻这材料,正是最稳妥的法子。
「要知此界消息是最灵通不过,若以阴阳宗之力,大举搜寻那两样材质,或许比现在轻松得多。
「可万一传入古音耳中,谁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看我费心收集金击子,还不是要偷偷摸摸地用这些成药提炼?几月下来,花费巨大,却不过集了七钱三分,还差近三钱……」
「咦,不是说要三两么?」
「我已就此向千帆城的一位大匠师询问,他说若是要件完整的「定魂蓝星」,金击子非三两不可。
「可是他宗门铁规,不准门下匠师再制作「定魂蓝星」,若是当真需要类似的功能,也只能做一件临时使用的仿制品,只一两金击子便足够。」
李珣闻言沉吟不语,秦婉如知他心思,又道:「此人相当可靠,又手艺精熟,我便准备让他来炼制这法宝。对了,珣师弟,那墨丝蚶宝可有消息了?」
「呃,暂时还没……」李珣脑中闪过箕胖子那张肥脸,决定还是先稳稳再说。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秦婉如的预料,她只是叹气道:「是了,宝贝哪有这么好找,可惜了这好机会。」
「好机会?」
「是啊,我所说这个匠师正要参加今次的水镜大会。若是能找到墨丝蚶宝,我可以再以法宝或人情向回玄宗讨要两三钱金击子,如此诸材料齐备,也不需再耽搁时日,从炼成。
「而我已将娘亲带来,即成即用之下,就算古音得到消息,也没法再下杀手!」
李珣这才确定,纱帐里那人,便是沉睡中的羽夫人。
此刻,秦婉如眸中微现憧憬,又很快逝去,末了只是苦涩一笑:「罢了,世上也没有这么好的事……倒是师弟你,我听知客说,你刚踢死了大千光极城一位黄金甲士,大出风头,怎么惹上那个凶人,又换副新面孔来着?」
干咳一声,李珣无意讲得太过详细,只是笑道:「为了避免麻烦吧,哪知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师姐也看到了,那凶人修为深不可测,绝不在任何一位宗师之下,说不定就是哪个不世出的大妖魔。还有,这次大会,师姐心里应该也有盘算吧。」
秦婉如很配合地接过话题道:「打算是一定的。其实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散修盟会打着为百万散修出头的招牌,目标直指各大宗门,不满其霸占最上乘的修行资源。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藉此名义,拓展势力,还有就是泄当年私愤吧。」
「这对我阴阳宗而言,并没什么要紧。我宗行事一向低调,势力范围也相对狭小,并不是北盟着力打击的目标,只要稳定内部,对外继续保持中立低调,任此界如何反覆,也能护住宗门道统,除此之外,还有何求?」
李珣闻言颇有些惊愕:「就这样?」
「不然,你还要怎样?」秦婉如哑然失笑道:「难道你以为人人都是野心家么?大道险途,许多修士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走到尽头。埋头苦修都来不及,哪有那么争名逐利的念头?
「便是真去争了,有几个具备放眼天下的气魄?且就算真得将天下纳入怀中,一个修士,又能从中得益几何?」
对李珣来说,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角度。
秦婉如所说的话,就势力较小的,如不言宗、一斗米教、战魔宗等相对弱势的宗门而言,颇具典型意义。正因为他们势力弱小,也就不会有类似魅魔宗、明心剑宗等强大宗门的更高要求,只求维持宗门道统便成。
再加上千宝阁、雁行宗、千帆城这样更喜欢做生意的,可以说,包括正道九宗、西联六宗里的某些宗门在内,绝大部分宗门对结盟都持保留态度,那这诸宗盟会,也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得出这一结论,李珣忽然觉得好生没趣。也怪不得古音总是智珠在握的样子,原来她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宗门与宗门之间,总是有差别的。
表面上她要与全天下为敌,可是在一个相对统一的标准面前,总有人过去,也总有人达不到这就是最简单直接,但也最有效的分化!
正如秦婉如所说,放眼天下,看似目光远大,但对修士而言,无异于缘木求鱼。如此,古音又在求些什么?
摇摇头,李珣还是把难题暂抛在脑后。脑中转了转,又想起一件事来,却是关于婴宁的。
此时,阴散人可能已经动手了吧,以她的能力,断无失手的道理。但最终是要由阴阳宗来背黑锅的,眼下最好还是打声招呼为妙。
他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道:「对了,秦师姐,有件事要给你说一下。
来此之前,我碰到了阴师,她对那个婴宁很感兴趣……」
这个称呼却是从宫侍身上学来的,她称呼玉散人为「玉师」,李珣也就顺理成章地叫阴散人为「阴师」,表面上听起来,相当响亮,又暗谐「阴尸」之语,颇有意思。
几句话将他的心思改成阴散人的谋算,最后又代阴散人通知,要秦婉如要有日后背黑锅的准备。
哪知秦婉如闻言只是欢喜,没有一丝难色:「婴宁?师尊要收她入门吗?那可是太好了,这也算是失而复得呢。我先前就打算,若师尊不愿将她炼做鼎炉,我便收她入门,以此女天资,期以百年,何愁我宗后继无人?
「至于明心剑宗那边……倒也无妨。通玄界争门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是婴宁这样的绝顶天资?日后就算婴宁出山行道,只要刻意与明心剑宗为善,就算你这名义上的「恩师」,也没什么可说的,不是么?」
秦婉如说到后来,甚至将李珣调侃了一把。看起来,她倒真的很看重「如意玉婴」的资质呢。
李珣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也就此放下心来,随声附和。
秦婉如随后又问婴宁的安置问题,李珣自然以阴散人自有安排搪塞。
笑话,既然他下决心将恶人做到底,自然没有把到嘴的美味送出去的道理。
秦婉如没有多想,脸上的喜意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想来必是自内心。只是,当她目光移到纱帐那边,神情却又飞快地黯淡下来。
李珣能够理解,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可眼下这难关,却足以令秦婉如心力交瘁。
云辇内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听到药鼎中滚沸的微响。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秦婉如却忽地一击掌,轻叫道:「瞧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当日我向那匠师询问定魂蓝星之时,顺口问了句「锁魂圆光」的解法。
「那匠师说,「锁魂圆光」看起来和「灵灭丝」类似,但与施术者联系更为紧密,可说是同生共损,要解它,必须先将施术者制住,禁住其灵识,再以利器击碎「锁魂圆光」本体。
「只是这样,受术者会有极大的精神震荡,能不能保持原本神智,还在两可之间!」
「呃,是吗?」李珣干涩地应了一声,心中略有些尴尬。
若不是秦婉如主动提起,他几乎就要忘了这件事。亏得猫儿抽机会向他求救,可他却还不如只听了片言只语的秦婉如来得上心!
心中不自在,他也就不想再待下去。而且,他估记着前去察探情况的修士已快要回来,为了避免麻烦,李珣觉得还是早走一步为好。
秦婉如并不挽留,盈盈起身,送他出去。只在临掀起珠帘之际,她低语道:「师弟,墨丝蚶宝之事,师姐想求你上上心,家母这情形越等不得了……」
她这样说,分明就是看出李珣冷淡的心思。这一声乞求,婉转低回,大有嵩京时凄婉柔弱的风姿,依稀间更有任人予取予求的哀怨。
李珣最见不得她这种姿态,任是铁石心肠,也不由一荡,明知这其中免不了阴阳宗高明的媚术,他还是忍不住透了些口风。
「师姐放心,我这里也是一直努力。前日我刚结交了千宝阁的候补阁主箕不错,以千宝阁收藏之丰,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些墨丝蚶宝的消息,你……等我的回覆吧。」
说完这话,李珣不敢多看,生怕被后面这妖女再勾了魂去,他迈出云辇,头也不回地飞天去了。隐隐约约地,他感觉秦婉如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一直目送他飞入云层之上。
「好像多嘴了呀!」李珣分辨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前几日他刚从阴散人那里明白了「不多事」的道理,可转眼便栽在秦婉如的身上。
就为那一句话,李珣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和狡猾的箕胖子打交道,这可真不是件好差事。
说起来,是他的定力下降了呢,还是秦婉如的媚术更上一层楼?
正心中自省的时候,耳边忽传入一声冷笑。
「哦,明白了,你大老远把我叫来,是让我看你和那小妖精你侬我侬,打情骂俏,是不是?」
声音出现之前全无预兆,把李珣唬了一跳。而等他听明白话中意思,又觉得牙根子都给泡得酸了,脸上表情精彩之至。
李珣扭过头去,恰看到数丈外稀薄的云气向内聚拢,「波」地一声,便从中现了个人影出来,猛一还是以为是这云气化成的妖物。
这样绝妙的遁法手段,李珣自问远远不及。只是,幽魂噬影宗的「噬影**」,好像也没这么一出吧。眼前这位「百鬼」道兄,却是从哪里学来?
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面容,李珣按下心中的异样,苦笑道:「水仙子哎,你不好好地在雾隐轩养伤,却跑出来乱逛,还变成这样子……」
「百鬼」的面容一阵模糊,再清晰时,已是一面宜喜宜嗔的娇靥。正是此界最顶尖的大妖魔,「百幻蝶」水蝶兰。虽然身材还是「百鬼」的模样,但眉目生动,几可入画。
此时,她正冷笑连连:「不出来乱逛,怎见你李真人勾搭美人儿的英姿?啧,我这才知道,你在宗门内外,可养了不少姘头,代你这几日,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给你暖床呢!」
「那有此事,你这话未免……」李珣尴尬的脸色,就是有「无颜甲」
在前,也抵挡不住。对水蝶兰亦真亦假的姿态,他实在缺乏应对的方法和勇气。
还好,因为时间紧迫,水蝶兰也没有这此事上大做她再冷笑几声后,便话题扯到正经事上去。
「你先前碰到那人,我也见了。在你和那小妖精做勾当的时候,我追踪了一段,此人度只算一般,但修为厉害,兼小心谨慎,我伤势未愈,不能贴得过近,还是跟丢了……不过,我倒有个猜测。」
李珣点头道:「我想,咱们的想法都差不多,大概就是咱们一起办的那件。哈,开花结果,却没到这么快法!」
水蝶兰嗤笑道:「那是你和阴重华设计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有些人,你杀得、用得,却是辱不得的。」
「那是自然。」李珣深知此话的正确性,自然从善如流。
水蝶兰见他还算「听话」,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又道:「我本来不想出来冒险,不过在雾隐轩里偶尔听了件消息。说你宗那个病痨鬼已经病危,只剩下半口气了。
「我想以你和他达成的交易,再不现身,便有些说不过去,便代你走了一趟他确实是不行了。」
李珣真正大吃一惊,冥火阎罗病危?这个看似最自然不过的消息,眼下却是最令人感到荒谬的。
那病痨鬼确是一副随时毙命的惨状,可几十年下来,每个人都适应了冥火阎罗「年年不过年年过」的姿态,某些宗门弟子甚至不乏恶意地揣测,那病痨鬼指不定还能再「挣扎」个上千年。
而眼下正是宗门风雨欲来,时机转变的当口,冥火阎罗不行了?
联想到冥火阎罗当日近于「托孤」的姿态,李珣眉头皱紧,心中虽有触动,却也不敢立时下定论。
这时候,水蝶兰提醒道:「不要小看他啊!那病痨鬼我知道,是个厉害人物,别看他就剩下半口气,可他若不想死,一年半载,也能撑得下来。
「而且,我以你的名义去探视时,那老小子好像看出了点儿什么,却装糊涂,像有所依仗的样子,讨厌极了!」
若他没有依仗,凭什么坐在宗主大位上?李珣将近期宗门内的事情统合一下,越觉得今年「鬼灵转生」之前这段日子,对宗门未来走向十分重要。
而对李珣来关键的就是剃刀峰上的那场约会只是不知,是阎夫人故意让他去送死呢,还是古音另有打算。
想到这儿,他问水蝶兰道:「你的伤势好了几成?」
「月把工夫,能有什么进展。我就在想,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抢几副回玄宗的丹药……怎么,有让我卖命的地方了?」
不理睬她的讽刺,李珣三言两语将剃刀峰之约的大概情况说出来,在讲到古音要李珣与其合作,斩杀百鬼之时,水蝶兰放声大笑,差点笑得从云头上栽下去。
李珣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化身百鬼时不觉得,只有在跳出这身分之后,他才现,最近这段时间,百鬼实在太出风头。以至于本来齐名的「明心灵竹、幽魂百鬼」,在旁观修士眼中,开始了明显倾斜。
从雾隐轩开始,与西联、北盟均有所接触、对抗,更在无意中与通玄界东南、西南大势沾连在一起。
其中还牵涉到水蝶兰、阴散人等最顶尖的高手,若他是古音,也不愿有如此变数横插在计划里,将他抹杀,实是情理中事。
「可说到底,还是自找的。」
李珣更进一步地明白了「不多事」这短短三个字中,蕴藏的智慧。但也正如阴散人所说,他此时便应该逐步消解「欠债」,力争还一个圆通大自在。自怨自艾没有丝毫用处,自己惹上麻烦,便要自己解决。
「剃刀峰之事,牵涉甚广,必须要十万个小心。眼下不太方便,等水镜大会之后,我们再见面商议,务必要想个对策出来。当然,在此之前,为你找些上好的伤药,也很要紧。」
不管李珣此言基于什么心理,听在水蝶兰耳中,总还是受用的。她低哼一声,顺口将幽魂噬影宗与会的人物对李珣说了。
果然同其他宗门一样,幽魂噬影宗对盟会也不怎么上心,只有两个不太管事的长老过来意思意思,仅此而已。
眼下时间已是不早,李珣此刻的身分,注定他远没有百鬼那般自由。
不敢再耽搁下去,与水蝶兰订了后会之期,他就折身回返。
半途换回灵竹的装扮,平平安安回到明心剑宗落脚的精舍。不出他所料,此时颜水月已经先一步回来,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在那儿急得跳脚。
受她感染,几个师兄弟都心下焦躁,要不是明玑、明惑沉稳,将他们压着,这些人早不知跑外面闹出什么事来。
所以,当李珣苍白着面孔,踏入精舍之际,灵机等人竟忍不住高声欢呼迎上。众星捧月般将他接到精舍客厅之中,众口纷杂,都是问他去了哪里,受伤没有。
看着旁边这些热切的脸,李珣深吸一口气,尽量轻描淡写地道:「和百鬼切磋了一下,还好全身而退。」
「老天爷,你还有闲心去陪百鬼切磋!」颜水月尖尖的嗓音在嘈杂的响声中特别清晰。
「我不是跟你说了,那家伙惹不得吗?还有,你知不知道,附近刚跳出来一个大魔头,修为深不可测,已经杀了几十人,你没碰到,那是造化!」
「大魔头?」
李珣对此称呼不由莞尔:「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大魔头?」
旁边伍灵泉拍了他一记,沉声道:「这凶魔不可小觑。据说天妖剑宗的徐亢在凶魔手下一招都没走过去,便粉身碎骨……」
「徐亢?」
李珣一边惊奇于消息传递之快,一边全力演戏:「那个幽都妖剑?不是吧!」
说才出口,他心中便有所感应。纯粹出于本能,他扭过头去,恰见到周边明玑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触,明玑先开口道:「消息是水镜宗传来的,真实性无疑。
不过那凶魔也只是稍现即隐,活动范围只是在水镜洞天西北一带,与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倒是你,和那个百鬼道士交手,有什么感觉?」
看她沉静的模样,李珣不知为何有些虚,他尽量稳着心境,沉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百鬼的修为确实大进了,而且,他好像练了什么邪功,出手路数与之前有所出入。
「多亏此地诸宗云集,他有顾忌,否则,我没那么容易脱身。」
嘴上说着,眼角余光却将颜水月罩在其中,见这小妮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暗自噱。
明玑微微点头,神色并无变化,只有眸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她这副模样,李珣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实在没有时间细想,旁边灵@、灵机都忙不迭地问他各种细节,虽都是出于关心,却使他必须要小心应付。
等他再腾出机会看向明玑时,已经无法从她脸上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李珣突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累,平生次,他对这满口谎言的日子生出了浓重的厌倦。
也许,真到要抽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