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祖宗牌位,扶余丰璋心中充满了遗憾。
想想他这一生好像从未顺遂过!虽生在皇家,但他自小过得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舒心。因为尴尬的身世和处境,他不得不学着察言观色和扮猪吃虎,明明文武双全却要装作一事无成。每个兄弟都将他视为废物,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有十几岁就入宫做亲卫的那个苏家哥哥最懂他、最照顾他,一份远远超越君臣、主仆的兄弟情在这种境地下自然而然产生。
后来,为了避难,苏家哥哥自愿入渊国做细作,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助他登上皇位,君临天下!
那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刻,他们曾无数次设想,给他们十年时间,君臣携手一定能重振扶余雄风,夺回失地!
可惜,老天爷不开眼,竟然连一年的时间都没给他!
子振兄,我等不了你了!我先去了,你多保重!
手中烛台怦然落地,火苗腾起,浓烟密布,熊熊大火很快便吞噬了整个太庙......
申南建此时还不知道兴庆城里发生了什么,可就算知道他也顾不上了。他现在面临一个难题——他无法投降了!
在渊国南路大军和壹部精兵的夹击之下,申南建早就支撑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投降,降的越快越好!
盛钧对此倒也乐见其成,可他的死对头壹景弘却死活不肯答应,处处阻挠,甚至不惜亲自带兵来跟他开打!这可真是见了鬼了!申南建气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的是,壹景弘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儿子壹利寥被杀之事他已经知道了,可跟盛钧担心的正相反,他根本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有害怕!
“族......燕国公,世子不能白死呀......”一名手下嚷嚷着。
“你闭嘴!”壹景弘怒道,“你想干嘛?报仇吗?反了吗?你疯了呀!整个扶余都快成人家的了!你现在整事儿?!你还知道叫我一声‘燕国公’,那就趁早死了那条心!”
“那世子的死就这么不声不吭地过去了?”
“不声不吭?你想的美!出了这么大的事能不声不吭?赶紧去找个文笔好的,让他给我写一封请罪的奏表,然后让老二带着去京城!要赶紧去!立马就滚!”
“是!”
手下刚走不久,一人便挑帘进来大叫道:“父亲,我不想去京城做人质!”
“放肆!那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吗?我也不想让你大哥去,可结果呢?”壹景弘气得点指着次子壹利寞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立你为世子吗?老大死了,如今轮到你了,你若是不去,会是什么下场还用我说吗?杜延年为何敢杀了你大哥?那就是在警告我们!若再敢抗旨,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了,而是咱们全家!”
“那我也不想去!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得被人欺负死呀!”
“瞧你那点出息!你怕被人欺负死是吧?那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就不用怕别人欺负你了!”壹景弘正在气头上,拔刀就要砍了儿子,吓得壹利寞转身就跑,刚跑出帐外就将一个迎面而来的少年给撞倒了。
“哎呀!”少年叫了一声,和壹利寞在地上滚作一团,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
壹景弘追上来还欲再砍,却因那少年动来动去一直找不准位置,手下随从发现这边有异,纷纷围上来,劝说的劝说,夺刀的夺刀。
壹利寞和那少年这才趁机起来,拍打了拍打身上的泥土。
“父亲,二哥,出什么事了?”少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不是要给大哥办丧事吗?怎么还动起刀了呢?”
“三弟,父亲非逼我去渊国京城做质子,你说说那是能去的吗?”壹利寞委屈地抱怨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点小事!”
“小事?你好大的口气啊!这算是小事?”壹景弘瞪着眼睛道。
“父亲,二哥不愿意去,那就换个人去呗!反正您又不是只有二哥一个儿子!”
“他不去,那谁去?你们几个都还小......”话说到一半,壹景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量了少年两眼,低声道,“邈儿,你随我进来!”
“刚才,你是故意护着你二哥的吧?”望着向来有主见的第五子壹利邈,壹景弘心情很复杂。这个儿子是他的一房妾室所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沉稳,颇有良将之风,只可惜出身太低,不能立为世子。
“长兄刚亡,父亲若因悲伤而迁怒次兄,日后难免更加悔恨伤悲,自是不值!”壹利邈躬身答道。
“你就不怕我误伤了你?”
壹利邈微微一笑:“父亲刀法精良,哪有那么容易失手?”
“你想去京城?”
“听说那是个繁华之所,儿子的确想去见识见识。”
“寄人篱下可不是件容易之事,弄不好是要丧命的!”
“那就更得我去了,二哥心思直率,容易冲动,不如儿子更懂得左右逢源。”
壹景弘仔细端详了壹利邈许久,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壹利邈见状又劝道:“父亲不必犹豫,事实上,您根本没有选择!您既已接受了大渊朝廷的册封,就不能出尔反尔,否则必失人心。况且咱们也没有那个反叛的实力,您甚至都不敢大张旗鼓为大哥发丧,可见您心里也是清楚地很!
更何况,现在咱们的宿敌申南部也在请降,此事若成,咱们壹部在大渊天子和盛大将军心目中的地位必受威胁。可父亲若执意阻止此事,那就得拿得出让大渊满意的条件才行,至少也要向朝廷表表忠心吧!所以,不但要遣子为质,还要给大渊天子送一份厚礼,比如——申南部的地盘!”
壹景弘凝望着眼前的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他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壹利邈的手,叹息道:“原来我家千里驹竟然是你呀!好孩子,此事我应了你了!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的爵位将来就由你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