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边开车边跟同事通电话。
何青屏木讷地望着窗外,心里是风起云涌,在他眼里,白岚跟沈鸿滨属同一种女人,追求偏执狂,都把情感塑造成理想人生的灯塔,一直朝固定方向跋涉,除非累死途中,他承认惧怕这种女人,因为她们有舍弃生活或生命的勇气,目的很单纯,证明她们珍视的高于一切。
偶然相逢,不慎进入沈鸿滨的沼泽王国,从陷至膝深,他倾全力自拔,当意识到挣扎会带来灾难后果,只好不乱动,回到凤凰城,说是逃避,不如说是在保持不动的姿势,她是纯粹的视觉动物,但凡看不见,便不会疵牙裂嘴。
与白岚重逢,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她都是未来伴侣的合适人选,甚至近乎奢侈,经过初期的犹豫不决后,深入接触轻易破掉他的脆弱防线,并深切感受到她的妙,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相隔千里,不得不用侥幸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他清楚,一旦距离被解除,面对的将不再是一只夜枭,还有一只把他生吞活剥后,再用利爪划破自己喉管的雌豹。
他不想在她们中间坐以待毙,能拯救自己和她们的唯一办法是,尽快挣到足够的钱,直到十分安全地完全隔离,世界之所以大,就为了能掩人耳目,连太阳也无法同时透视每个角落。
“魂不守舍的,想别的女人了?”她碰他。
“嗯,好多呢,大嘴的、蛇腰的、翘臀的。”他不正面回答。
“你最喜欢哪一种?”她指前面一块路牌。
“当然是山峦叠嶂的。”他看牌子上写着“方坝坪”,路边到处是空载货运车,光膀子、肩上搭着毛巾的男人随处可见,与二十年前相比,大楼增多,道路拓宽,仍是长途司机扎堆和许多女人迎来送往的地方。
“撒谎,晚上再审你,要拿出有说服力的依据。”她放慢车速搜索前行,遥见前方路口边竖着一块不蓝不黑的指示牌,左转箭头旁有“怡乐园”三个字。
在“怡乐园”门前泊好车,手牵手进入,一位面颊有高原红的年轻服务员指左侧的空桌子。
他环视一遍,指一下右侧角落:“我要一杯‘飘雪’,你呢?”
“绿茶。”她把包递给他,“我上卫生间。”原地缓慢地转一圈,摇摇头离开。
在两株茂盛发财树的掩映中,何青屏选择面朝大门,附近几张桌子全有客人,其中两桌正斗地主,偶然听见叫骂声,宽敞的厅内倒算宁静。
高原红过来上茶,他问:“这茶楼没来过,开多久了?”
她偏头思索一下:“我来两年,差不多三年吧。”
“除了喝茶,还有什么?”他点上香烟。
她指左边的门:“那边全是麻将室,从楼梯上去是按摩足疗,”
“餐厅和老板办公室也都在楼上吧。”他轻吹杯中雪花。
“没餐厅的,可以叫外卖,办公室就一间,反正老板和好多人都挤里面。”见他点头,她转身退下。
他跟着起身到前台,装饰墙上挂着营业执照,法人代表是“倪桂云。”
“先生,你需要什么?”前台小姐问。
“有软包中华吗?”他灵机一动,知道这种地方绝对没有软中华。
“抱歉,有其它高档香烟。”她拉开抽屉,露出各种牌子的香烟。
“等会要请一个重要客人吃饭,就想要软中华。”他回头瞥见白岚,陪她回到座椅,小声讲刚了解到的情况。
她与他保持亲昵距离:“今天万一见不到呢?”
“等会到上面转转。”他又瞧四周,“这真要是他的,好像上山挖到金矿了。”
“说不定是合伙。”她附耳说,“我认识他,直接到前台问,不能这么干等着。”
见他点头,她抓起手包去前台:“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里的老板姓束,看那上面又不是姓束,是我朋友搞错了吗?”
前台小姐警惕地问:“你跟他认识吗?”
“认识,原来总一起打麻将,这不,朋友说这里环境好,于是就来了,却找不着搭子,他要在,让他安排。”她探过身子笑道,“我不是警察。”
“是警察怕什么,正大光明的生意。”前台小姐拿起手机,“我给倪老板打个电话,你贵姓。”
“啥意思?我找束老板,你却给倪老板打电话。”白岚面露不悦,心想毕竟这里跟姓束的有关。
“意思只有一个,倪老板才知道束老板在哪?她告不告诉你,你自己跟她讲。”前台小姐有些恼火地顶撞,接通,讲清原因,递给白岚手机。
“哪位朋友介绍的?呵……”她脑筋快速闪动,“冯运冯警官介绍的,怎么?他亲自打电话,才能见束老板……太奇怪了,一个娱乐场所的老板,见个面还如此麻烦……明跟你说吧,不是说他开的,我还不来呢……你记住了,我是税务局的,叫白岚……马上下来?我跟你似乎没啥好说的……”关掉手机,见前台小姐的脸色好看多了。
她气鼓鼓地回到座位,向他递个眼色,小声道:“姓倪的马上来,人,就得硬逼。”
他摸她手以示安慰:“先喝点茶。”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欲发作,前台闪出一位穿增高拖鞋和吊带短裙的珑玲女子,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没认准人,她又拍又笑:“白科长,你来得太好了,你是贵客,请都请不到,小袁,赶紧的,换两杯上好普洱,再把熊猫拿一包来。”坐他们对面,笑容绽放到肉麻,“这是我们的王会计。”
白岚没好气地耐心说:“我只是来玩的,周末了,想找人搓几圈,请你的会计回去吧。”
“这样啊。”她嘱咐会计回办公室,小心翼翼地试探,“白科长能没有打麻将的地方?这里这么偏僻的。”
“那是,缺什么,也不缺麻将桌,我跟我男朋友认识不久,他从外地刚回来,于是我带他到处玩玩。”白岚轻松应对。
“明白了,现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男朋友,帅哥!”她连猜带套,媚眼翻飞。
白岚气她问闲话,按捺住火气:“你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我们的意思,束老板人呢?”
“跟你实说吧,这几个月,我都很少见到他的人,这么大个场合,他倒好,摔手掌拒当得安逸,有时忙得我脚打后脑勺,多少天晚上,气得我一个人关屋里哭,这要是稍有闪失,搞不好会赔个稀里哗啦。”她是那种眼泪说来就来的女人。
白岚见她油盐不进,本想打发她离开,转念一想,问清一点是一点:“你们哪年结婚的?我认识他时,还耍光棍呢。”
“什么婚哟!两个成年人过家家,他要敢对我不好,我卷款潜逃,再给他扔一屁股乱债,实在不行,到时我自己开个店,到时白科长要帮我。”她越说话越多,跟白岚仿佛十年没见的姐妹。
“那又何必呢?现在束老板今非昔比,乌鸦变开屏孔雀,你跑了,其他女人乐得开花。”白岚暗忖逼迫她的办法。
“他会是孔雀?就那点钱,也能硬充漂亮羽毛?那你是高抬他了。”她把胡搅蛮缠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