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握着房卡,箭步如飞蹿向电梯,等候中急得跳脚,上到九层,冲出电梯,0918房门口不见沈鸿滨人影,赶紧到尽头察看,走廊空无一人。
这次算彻底激怒她了!心里一阵发毛,只得打开房间,插卡取电,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浇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陌生,镜中人双眼迷离、疲态毕露,用手挤出来的笑轻浮且慵懒。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池子里,三十秒、一分钟过去,感觉有根管子不停往胸腔里充气,气压越来越大,窒息中,恐惧像天外飞来的一块陨石,直奔几欲爆裂的身子砸来……
他猛觉背部遭受重击,痛得惨叫一声,奋力从水中挺身暴起,水珠四散飞舞,犹如见到鬼魅,惊得一时合不上嘴。
“会游泳,淹不死的。”双手握着蓝色金丝绒圆筒的沈鸿滨,摆出击打棒球姿势,似笑非笑。
“哎哟,骨架子被打散了。”他疵牙裂嘴,伸手够背部伤处。
“打死你,也不犯法,反正我精神不正常。”她作势又欲击打,“下次,就拎把菜刀,直接砍了你,葬在螺旋峰,拿几件东西陪葬,再把消息放出去,让你也尝尝死不安稳的滋味。”
“那你最好现在打死我,趁你正疯着。”他冷笑着坐马桶上,头伸向她,“照实了打,脆一点就行。”
“以为我不敢?打成植物人,看你今后还跑不跑。”她用圆筒在他头顶比画,像在找准星。
“不管成为什么人,就这一次机会,你晒一生的太阳,我守永恒的黑暗。”他指着头顶,刚才那股气又在胸中激荡,产生甘愿受死抵消一切恩怨情仇的冲动。
“那好,你是咎由自取,没人敢当面骂我,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眼里盈满泪水,始终下不了手。
“你要是慈悲,让我从这间屋出去,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从此,天涯海角,各守一边。”他闭上眼睛,“我一声神经病,残了你的情感,你无情棍棒,击毁我的承诺。”多少次他问自己,要是两个女人只能选一个,最终会选择眼前的她,在他心里,她长达十余年的畸恋,丝毫不影响她的纯净,而白岚曾经有过男友。
“咚”地一声,圆筒滑落地上,又滚到他的脚边,睁眼看着它,想不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只清晰地感觉到心里一片死灰,伴随一种解脱的轻松。
他拾起圆筒,顺手扯下一条毛巾,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挤过,一声不响擦拭头上水珠,然后拉开柜门,感觉她依靠墙角正看着自己。
拎出箱子,又抱出两只圆筒,从箱子里抽出一根麻绳,把它们牢牢捆一起。
“要走,也是我走。”她终于发话。
“嗯,谁走都一样,等会我退房。”他慢慢转身迎上她的目光,“取消计划,你跟齐心眉讲一声,当然,如果你继续弄什么,我就不过问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
“这算什么?算临终遗言,还是分手宣言?”她逼近至他身前。
“趁没造成更深的伤害,分开是最佳选择,你一直想驾驭我,但我不是那头你能训服的毛驴,我俩就像屠龙刀和倚天剑,平时不在一起,相安无事,只要碰面对砍,不是你断,就是我碎。”他把圆筒提到门边。
“看不出我在闹着玩,只是没把握好力道。”她抓住箱子,“当扯平了,用你背上的痛疗我心里的伤,我不觉得会互相伤害,只觉得刀剑合璧,无坚不摧。”
“是啊!这就是你的症结,总想着要摧毁什么,抡来抡去的,出现误伤也是伤,要是刚才我也硬来呢。”他走来走去,收集物品塞进箱内。
“那让你打一下好了,轻点就行,打成植物人,你还得侍候我。”她趴床上。
他趁机拎起箱子往门口走,她尖叫一声,如影随形一把搂住他:“你是男人,被我碰了这么一下下,就不依不饶,要觉得不解气,你就娶了我,虐我一辈子,像那书上说的,成天虐待我。”
“不知道你平时在想些什么,总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虐这残那,结果连一句话都忍受不了,要是虐待才能证明情感,那很多人都会嫁猫娶狗,原本以为你已从过去阴影中走出来了,今晚才发现,你没有,反而变本加厉,总想摧残一切,来发泄积怨,我绝对不想再为那些事跟你争执,争一辈子,你,还是过去的你。”他想起离开申市前的争吵,想起她无数次想漂洋过海探望那个女人的不顾一切。
“那好,你去哪?我跟着你,要不把它们绑我身上?我一直驮着。”她把他的话当成喃喃自语,“人家都向你求情了”。
他见没法摆脱:“那好,你睡这里,我睡里面。”朝里屋走去,“砰”地关上门,正想反锁,她发了疯似的撞入,差点撞歪他的鼻子。
“不行,你到哪,我到哪,你睡哪,我睡哪,只有一个办法,把我大卸大块,装箱子里,再扔在哪个水沟里,死活,你都是我的人,才不管你嫌不嫌弃,才不管你否不否认。”她推他坐床上,蹲他双腿间,“一年多了,我没想过那个人,说过我要结婚生子,谁叫你当初非得挽救我?始乱终弃,我告你非礼。”
他一声长叹,仰面倒下,想起朱子敬蛇能缠死人的话,麻烦的是,身边这条蛇,只缠不吞,速死都是一种奢侈,它要从自己嘴里钻进去,把五脏六腑全部移位,活生生地受她虐待,结果变成自己虐待她。
“今晚我侍候你,好吧?”她似乎把刚才的事忘掉,“不炒小旦了。”
“炒了吧,连我一起。”他抓牢她的双手。
“不炒,也不再跟你吵,我乖乖地听话,帮你很快挣到那一亿。”她躺他身边,像个婴儿把头藏在他胳肢窝里,“哎,麝香味又出来了!”
“汗臭味。”他一动不动。
“就是麝香味,喜欢闻。”她爬起身,“都说女人闻了麝香味,就不生孩子了,我会吗?”
他哭笑不得:“正好。”
“坏死了,只想着要那个,我也想,一闻这味,就更想了。”她又埋入他的胳肢窝。
他心中那片死灰变成一片宁静,奇怪风暴为何突然变成细雨春风,接着一阵窃笑,这次能平稳度过,全凭假戏真唱,如果论曲直、争是非,说不定已经打起来,她这条蛇得拎起倒着撸,撸得骨节分开,自然更加柔软。
他闭眼,享受她的胡乱动作,心想自己不在时,由谁来照顾这边,对齐心眉有些不放心,需要物色一个可靠的人,又想谭诚金没打电话,说不定跟他妈已达成共识,甚至夸儿子坟迁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