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收拾收李,小洁终于接到关桃红电话,大意是医院已下病危通知,朱老爷子正接受喉管手术,氧气管需直接插入身体里,朱心志怕错过送终,不敢离开半步。
“好的,我们这就动身,嫂子,这次……”小洁一下激动起来,“什么意思……姓陈的要干嘛……他想到一个新办法……我的意见是不做了,太麻烦……那你等着,一会儿打给你……”
“姓陈的想卖东西?”鸿滨大有一波渐平、一波又起的感触。
小洁嘟着嘴,把手机扔沙发上:“说姓陈的找到医院去了,听说我们收了三样东西,突然灵机一动,说祖坟由他自己刨,然后把东西卖给我们,即使一件不收,也没关系,他另找下家,免得出现好东西被低价收走的情况。”
“呵,陈家祖坟变成谭家祖坟了!”鸿滨问他,“做吗?”
“这陈洪权挺有脑子的,懂得变通,说明什么?说明对祖坟里的东西有信心,那就再留一天。”他冥灭的兴趣被重新点燃。
“倒也是,合适就收,那我回话。”小洁立即回过味。
“就三条,一,开坟时,我们必须在现场,不是亲眼看见从棺里出来的东西,不收,二,出一件谈一件,当场定夺,下山不认,三,就明天,不再等。”
“这样省很多麻烦,正好填充‘藏堡’,并且都是自己的,我觉得行。”鸿滨把行李箱盖拉上。
“嗯。”小洁打电话,一一讲明三条要求,“需要等回复吗……什么?就现在……怕又下暴雨,黑灯瞎火的怎么挖……哦,一下上去十几个人……你别挂。”
他回忆刨谭家祖坟所用时间:“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动作快,同时刨四、五座,确实来得及,问她在哪汇合,让姓陈的组织人立即上山。”
待小洁讲完挂电话,他拉着鸿滨往外走:“小洁,通知三叔和二叔带上那些工人,到嫂子门前集合,每个人给300元,不用干活,只需盯着,各带钢钎、锄头,我们顺路买手电、雨衣和背包,还得到银行取钱……”突然返回屋里,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拎出装衣服的旅行箱。
“到豁嘴岭出差?”鸿滨打开车门。
“要是有瓷器,需要包裹,箱子装更安全。”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你可真行,衣服说不定比东西更值钱,真沾了鬼气,怎么穿?”鸿滨哭笑不得。
“全用我的衣服。”他招呼她们赶紧上车。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鸿滨继续嘟哝。
赶到关桃红家,见路边六、七个人围着一辆红色小面包抽烟。
“三叔,嫂子呢?”小洁把头伸出窗外。
“他们刚才过去了,让我们直接开到吊桥边。”三叔扔掉烟头,喊他们上车。
“你们先走。”小洁又按下另一边窗户,大喊,“表叔,快上来。”见他跟另一个人跑来,“你坐后面,让他坐前面。”
表叔上车就感叹:“这陈洪权动作够快的,说挖就挖。”
“就是嘛,我们都准备走了。”小洁仍心怀不满。
“他来打麻将,我跟他提起朱家的事,屁股就长了叮疮,说你们走了,就没了买家,一圈麻将没打完,跑医院去找桃花。”表叔准备给何青屏递烟。
小洁对他摇摇头:“这样更好,就像向阳峰那样。”暗示有丰厚报酬。
何青屏指着前面:“把东西分发给大家。”把车停在红色小面包后面。
小洁指表叔脚下:“里面是雨衣,你给每人发一件。”下车接过鸿滨递的黑色塑料袋。
“小洁,他们正往上爬呢。”三叔和二叔迎上前,“陈洪权和你嫂子在桥头。”
“里面是手电,每人一支。”小洁拿出三支,拉着鸿滨跟上拎背包的何青屏,大喊,“嫂子,你们跟催命一样!”
“这不怪我,怪他,非得今天。”关桃红指天空,“晚上可能真有暴雨。”
“真的不好意思,我就这脾气,性子急,什么事都过不了夜。”陈洪权上前握住何青屏的手,“只能辛苦大家了。”眼神不再乱瞟。
“人多事杂,特别是晚上,刨坟得要有顺序,得安排好。”何青屏看吊桥的人都拎着工具。
“都是信得过的,马上拉来一车陶罐,再来几个人,一定赶在天黑前完工。”陈洪权递给他香烟,“见你们来了,我就踏实了。”
“我可不踏实,动了这么多人,万一生意不成,你就白忙了。”何青屏帮他点上。
“不会,本来就想这几天挖出来装罐,我爸下不了决心,昨晚又滑坡,他更坐立不安。”见他们都拿着手电和雨衣,“你们想得真周到。”
何青屏指豁嘴岭:“从左往右,同时挖四座,一层一层的来,人手万一不够,你就安排他们帮忙,他们的费用,我来出,一定不能急,更不能乱。”
“明白了,我先过去,按你说的,三个人一座坟。”陈洪权抱一下拳,转身往桥上跑,“桃花,留几个人,帮忙搬罐子,免得上下跑。”
“嫂子,用罐子干嘛?”小洁问。
“他爸说,过去迁坟都用陶罐,罐是泥捏的,表示没离开土,一个罐装一位。”嫂子接过他递的香烟。
“好办法。”何青屏对他们说,“二叔带三个人留一会,三叔、表叔跟着我,主要是不让那些人私藏坟里的东西,除了帮忙,不经陈洪权同意,谁都别向棺材里伸手,免得出现碰坏要赔偿的事。”
“明白了。”三叔对工人们说,“时间不会长,慢也就三个小时,每人300,何老板付现金。”
见他们纷纷点头,三叔带一部分人上桥。
何青屏问鸿滨:“要不你和小洁回嫂子家等着?”
“小洁都不怕,我也不怕,再说这么多人。”鸿滨心说这好容易赶上一次。
“哥,你放心,我帮你照看她们,跟这些鬼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它们都认识我。”嫂子大声叫。
众人笑过一阵,何青屏领她们上桥,听见喇叭声,回头见一辆灰头土脸的蓝色小卡车驶近。
自上桥,鸿滨一直望着桥下滔滔洪流,一阵风吹来,她突然搂住何青屏:“天啊!桥在晃动。”
“别往桥下看。”小洁到她身边搀扶,“平视前方。”
“哎呀,又不是伤员……越晃越厉害了。”鸿滨回望桥头。
“完了,你有恐高症。”小洁抚摸她的胸口。
“小洁、嫂子,你们先过去,人越多,晃得越厉害。”他单手搂紧,朝她们挥挥手。
小洁拉嫂子快走:“你搀着她,走慢点。”
“能行吗?”他见鸿滨脸色略显苍白,笑得也勉强。
“怎么腿发软呢?丢死人了!”鸿滨产生走回头路的想法。
他见她们快到对岸:“但愿晚上别起大风,不然晃得更厉害。”把背包移到胸前,蹲下,“快上来。”
“这不让她看笑话吗?”她趴上背。
“总比等会尿裤子强。”他抱紧她的大腿,“闭上眼睛,跟我说话。”加快脚步。
“这会就想尿,尿你身上……”她闭上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从他背部传来,立即渗透四肢,沁入心脾,心说他还是挺呵护自己的。
“到此一游,也是蹲桥上,尿河里。”她的双臂越箍越紧,体重变轻,当他小跑,桥身晃动更明显。
“嘻嘻,那找个时间再来,明月当空的晚上。”她希望桥更长一些。
“估计当晚就得发大水。”他联想她说的情形。
“那没关系,水再大,也冲不了豁嘴岭。”她觉得自己跟着长发一起在飞。
“那就再上铁拐山,先贴一告示,逼着所有人立即迁祖坟。”他觉得意境不错。
“哈哈,人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用大水冲来金沙万两……”感觉他慢下来。
“还万两呢,下来自己走。”小洁大喊一声,从后面抱住她。
“这么快就到了!”鸿滨挣扎着跳到地上,见她佯装气恼,“就刚才,我们发了大财。”
“注意脚下,别被万两金沙给埋了,就变成刨你了。”小洁指地上,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回去时,让他背我。”
“小气!”鸿滨见前方十多米处有两人多高的泥石堆挡住去路,遍地都是大小不一带着泥土的石头,“不会塌掉吧?”
嫂子正四肢并用往上爬,从豁嘴岭下来的土石几乎波及吊桥,笔直的青石梯右侧数米处成了垂直绝壁。
“趁没塌掉,赶紧上。”他冲上泥堆腰部伸出手,仰望低垂天空,“小洁,只要下雨,你和嫂子带鸿滨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