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洁拿出三件雨衣,忙着与关桃红把它们铺在怪石前。
“用这钱包给你当座垫。”他取下背包。
“太夸张了吧,管钱管到这份上,不怕沾上霉运?”鸿滨推开他。
“直接坐石头上,会受凉的,这都不懂。”他蹲下把包放雨衣上,来回按压,变成一只布蒲团。
鸿滨呆立原地,一股心痛的温暖携着心醉爬满心房,方才醒悟平时不是不照顾自己,是没给他机会,怪不得小洁对他百依百顺。
小洁抬头望她:“几十万的宝座,待遇不低,不舒服?”
“终于发现自己的弱点,也有不适应的环境。”鸿滨伸手给她,“野性是假的。”
“把你扔在沙漠或荒山里,满眼白骨,臭气熏天,就两天,你就踏踏实实做女人了。”小洁站她身边,突然想到什么,“老公,快过来看看。”拉着她去松树后面。
“看什么……”他顺着小洁手指往下看,密密层层的青石间,部分坟墓已刨开,空棺留在原处,隐隐见到零碎骨头,棺盖丢弃在土石上,如同豁嘴岭被轰炸过,与铁拐山相交的山脚处,淤积大片泥石,最下层的坟已被掩埋。
“挖坟,觉得不是为了迁坟,是来取里面的东西,所以看不见紧邻的几座坟同时被刨开。”小洁看看他的反应,“嫂子家就有七座祖坟,其他家都有很多座,为啥只刨其中一两座?”
“哦,明白了,既然无力迁坟,取东西最要紧,那这一片不会有人管了,让老天爷重新埋一次。”他捏她的肩以示赞赏。
“的确是这样,都是迫不得已,你们不来,我也只好借自然来埋葬,活人为死人心不安,但总不能被死人折腾死!”关桃红唏嘘不已,“人穷了,内心就丰富,请你们别生我的气。”
“嫂子,你见外了,我们都是直肠子。”他把相机递给小洁,“小洁和小梅暂时离开了,记着你说的话就行,夏家得靠女人,这边就交给你了。”招呼她们回到怪石前。
“我也是这意思,嫂子能张罗,多担带,有难处,就告诉我,我们忙外你忙内。”小洁疑惑的举起相机。
“哥,小洁,你们放心吧。”关桃红眼睛发红,泫然欲泣。
他摆几个拍照姿势:“等会你专门拍照,选好角度,把人和东西一起拍进去,留下当交易证据,嫂子拿毛巾擦拭,交给鸿滨保管。”
“我都不会用。”把相机给他,小洁笑道,“花这么多钱,没白买。”
他简单讲过,她拿着相机到处拍:“是比手机有感觉,像记者。”
他刚点上香烟,见陈洪权兴冲冲的带着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上来,那人怀里抱着用衣服裹着的物件。
“看来收获很大。”何青屏示意他们在雨衣边蹲下。
“大不大,关键看你。”陈洪权放下黑色塑料袋,“轻轻的放下!”双手捧住中年人怀里的东西。
“铜器?”何青屏以份量猜测。
“马上就知道。”待东西放稳,陈洪权的嘴角微微发颤,慢慢揭起衣服,众人立感眼前生辉。
竖立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石头,正尽情吸收偏暗的日光,约40cm高,底座似椭非圆,自然天成,往上10cm处最为纤细,略带旋律,越往上越饱满,到上面突然紧收,露出高约5cm的圆滑顶部。
每个人脸上皆辉映紫色的痴迷,连何青屏也惊得合不上嘴。
“像什么?”鸿滨大叫一声。
“像你。”小洁一时忘了拍照。
“是你,标致的女人下半身。”鸿滨伸手抚摸。
其余人愣过再细瞧,真的瞧出女人身体的韵味,丰臀蜂腰,想象万千。
“抱起来,我看看下面。”何青屏示意陈洪权。
“好。”陈洪权半蹲弯腰,平着捧起它。
底部表层为磨砂面,露出一个梅花状的孔,整块石头中空,何青屏试着伸进一只手,越往上越空旷。
“放下吧。”何青屏对小洁说,“别忘了拍。”她“呀”一声,赶紧退后半蹲。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绸子上没注明。”陈洪权坐地上。
“应该是二氧化硅。”何青屏见他们露出惊疑不解,“二氧化硅结晶完美,就是水晶,结晶不完美,就是石英,紫色水晶。”
“干什么用的?”陈洪权指底部。
“这是水晶灯罩,应该还有一个灯座。”何青屏曾在“佳缘公司”见过精美的青花和斗彩台灯,是清代专门烧制的外销瓷。
“哦,这下有些明白了,可过去没有电灯呢?”陈洪权依旧纳闷。
“它可能是从国外来的,没有灯座,只能算半件古董,这是缺陷,专配底座应该很精美,或者纯银,或是镀金。”何青屏指着底部,“孔如梅花,要配灯座,非常困难,工艺难度很大。”
“这样啊,那我们抓紧,你开价吧。”陈洪权明白他的意思,想把它说成中看不中用。
“行,就不客气了。”何青屏瞟一眼小洁,见她蹲那痴痴凝望,“1万。”
“兄弟,太低了吧,这么大的水晶。”陈洪权从地上爬起来。
“那你还价。”何青屏耸耸肩。
陈洪权看一眼中年人,急得直跺脚:“怎么都不能低于3万!”
何青屏用烟头在地上来回画,猛地抬头看鸿滨:“给他钱。”
“啊!”陈洪权、关桃红和小洁同时发声,她一下跳起来。
鸿滨低头拉开包,抬起屁股,抽出三捆钞票,扔到黑色塑料袋旁边。
“接着来,别耽误。”何青屏又发烟。
“不耽误。”陈洪权再次蹲下,捡起钞票扔袋里,又从里面取出好几件东西,一一摊在雨衣上。
何青屏也不再细看,边指边说:“玉佩3千,小铜镜1千,鼻烟盒800元,印章4千,熏炉3千,金碗……这里家家都有金碗?”拿起掂掂,“4万,一共多少了?”
陈洪权一直扳着指头默默计数:“元。”接过金碗摸摸,“看在它的价格上,不讲价了。”
“给5万,差你800元。”何青屏帮鸿滨取钱,把五捆钞票丢给他。
见陈洪权怔住,关桃红提醒:“你刚才差这边1千。”
“对对,给忙忘了。”陈洪权装好钱,“这太痛快,我又去忙了。”拉上中年人转身就走。
何青屏朝他后背挥挥手,喊道:“先刨有东西的。”接过小洁递来的包放地上,关桃红边擦边装。
“老公,已经扔出10万了。”小洁见红红钞票往外飞,仍然心疼。
“傻姑娘,一天之内,我们的收藏就赶上张松了,像到自由市场买鸡毛菜,过瘾。”鸿滨见他把水晶移到怪石边,“回去就配灯座,手工敲。”
“嗯,花多少钱都值。”他拿起熏炉和印章翻看。
“就这么一小块,4千呢。”小洁忍不住提醒。
“你看这颜色,像黄色的玉,如是田黄石,8千也值。”碍于关桃红在旁,他不好明说,“再过去拍几张。”留下鸿滨和关桃红。
“有好东西吗?”小洁偷偷问。
“那块水晶,能值50万,给你买的,冰洁,只有水晶才配。”他说。
“妈啊!我用这么贵的灯罩?还是卖了吧。”她见他不是开玩笑。
他亲亲她的脸:“那章如是田黄石,至少值8万,宣德铜炉,15万。”单独叫她,就为让她宽心。
“嗯,你看。”她指对面豁嘴山顶,乌云越来越厚,天色暗了许多,“要起风了。”
他拿过相机,见第一层只剩三口未开棺材,陈洪权带着两人,边往罐里装遗骨边大喊着指挥,第二层二座已露棺,另有三座正在开挖。
拍完,他想起第一次跟她来石足,没有她,不可能在向阳峰上取得成功,没有她,现在不可能站在豁嘴岭上,她的确是幸运星,虽然没得到带猪的手镯,却得到罕见的紫色水晶,无疑是对她的一种神赞。
紫气东来,喻示一切兴旺吉祥,而她就是自己的紫气,那紫水晶,是她完美的化身。
“你去告诉她们,我去跟陈洪权说,我们下山。”他果决的说。
“不收了?”她惊讶。
“收,到桥头等着,跟我们在这里等,完全一样。”他知道从陈洪权手里接过的东西,必定来自坟里,不可能想着事先挟带什么上山,吊桥是唯一通路,站对岸也能看清这边情况。
“心疼她了?”她追问。
“心疼你们,绝不让铁拐山拐走豁嘴岭上的紫气,你们才是我的一切。”他指天边乌云,“把雨衣全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