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簇拥着牛金星父子上了山冈,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前方战场历历在目。
前面堵住孙元部的正是小袁营中刘玉尺的队伍。
孙元部说是在撤退,却丝毫看不出有混乱的迹象。按说,地上的淤泥很是厚实,人马一踩在上面,走一步滑三步,根本就站不稳。可那些九边来的野人们却将战马驱使得极为稳定,攻势依旧是那么凶猛。
通常是看到一股农民军迎上来,他们骑着战马一冲,义军部队就瞬间崩溃。
到处都是放了鸭子的农民军士兵,将广阔的大地踩得如同菜园子一般。满地都是号叫着的士兵在滚动,浑身泥水,脏得看不出模样。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红一黑两种颜色,黑的是泥土,红的是人血。
在溃败的情形下孙元部依旧如此凶悍让人始料不及,他们一边不紧不慢地让大部队朝南面撤退,一边派出一支百人上下小股部队从侧面攻击刘玉尺部的侧面,且战且走,从容潇洒。
如果没有下这场雨,实际上,孙元不用出动大队人马,只需这一百个骑兵就能将刘玉尺给击溃。
想不到宁乡骑兵军竟凶悍至此,牛佺只感觉一颗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从上面看过去,却见刘玉尺将军身边的卫兵已经被刚才这一波攻势彻底击溃,他大叫一声,立即扭转马头不要命地朝后面跑来。
要知道,刘玉尺部可是有上万人马啊,在小袁营中也是实力最强的头领之一。想不到一个照明,就被人打成了光杆司令。
宁乡军的那一百骑大声喊着不明意义地“乌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砍来,几个起落就在乱糟糟的刘部人海中耕出一道红黑的血浪。
两个挥舞着连枷的敌骑追上了刘玉尺,连枷上的锤头几乎同时砸到他的背心上。
肉眼可见,刘玉尺背心的铁甲瞬间凹陷下去。一口黑血喷出,人就滚落到泥水里。
牛金星身边的卫兵们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堂堂刘玉尺在河南也是排得声名号的好汉。但遇到宁乡骑,却死得如此简单而毫无价值。
将刘玉尺击落马下之后,一个宁乡军从战马上跳下来,抽出腰刀去取这个小袁营头领的头颅,另外一个骑兵则拉停了战马,护在他的身边。
这个两个骑兵已经落了单,身边全是小袁营的士兵,他们高喊着:“刘头领死了,刘头领死了!”
都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兵器涌来,想为他们的老大报仇。
可跳到地上的那个宁乡兵却置之不理,手一挥就将刘玉尺的头颅砍了下来。
另外一个骑兵也不叫喊,甚至没有动一下,就那么用冰冷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
呐喊声停了下来,所有的农民军士兵都忍不住连连后退。
“这就是同建奴打过仗的精锐,想不到竟凶悍成这样!”牛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双手紧紧地捏着缰绳,指节已经发白了。
见逼退了一众农民军,那个下马的宁乡骑将刘玉尺的头颅系在腰上,跃上战马。两骑这才不慌不忙地调头转身,骑兵同大部队会合。
正在这个时候,远出有炮声响起。却见,一彪无边无际的大部队从那边杀来。为首是一个骑在战马上,披着红色披风的女将。
她手中提着一把长矛如同泼风一般顺着山坡下来,马蹄卷起滚滚泥浪,瞬间就将一个宁乡骑兵刺下战马。
居高临下,又是突然杀到,且都是精锐。
这个时候,农民军人数上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了。
只片刻,汹涌的人浪就卷进了宁乡军大队之中。
不断有落在后面的宁乡骑兵被无数的长兵器刺下马来,被无数双脚和厚实的泥土吞噬,敌人的阵型终于散乱起来。
“是红娘子,是红娘子!”牛佺惊喜地叫出声来。
山冈上,其他也跟着欢喜地大吼:“李岩公子,是李岩公子!”
却见,战场上,一个身着白色铠甲的青年人正挥舞着长矛奋勇杀敌,显得如此的醒目。说来也怪,这么烂的地,他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淤泥,从容自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这人正是李岩,在他长矛下,却没有一合之将。
看了看风致绰约,巾帼不让须眉的红娘子,再看看潇洒得如出尘仙人一般的李岩,牛佺突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想不到李岩公子的武艺却是如此高强!”众人都是一阵感叹。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喊:“刘宗敏将军的部队来了。”
“那边,那边,那边是袁时中将军和朱成矩头领的旗号,宁乡军已经被我们彻底挤在这里,我们要赢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
没有了冲刺的距离,地上有都是烂泥,宁乡军的三千骑兵就好象是被束缚住手脚的野兽,在包围圈里瞪着通红的眼睛,喘着粗气,四下乱撞乱冲。
战场上的厮杀越发的激烈起来,先前已经被孙元部击溃的乱军们见有了援兵,在督战队的驱使下,又拣起武器重新加入战团。
人海战术开始产生作用,一层又一层举着森林般长矛的农民军不停前涌,被敌人击溃一层,另外一层有贴了上去。
“那便是孙元吗?”有人指着远处。
牛佺定睛看过去,却见一面黑色大旗下,一个全身都被金属包裹,戴着钢铁面具的大将正提着斩马刀不停向南冲锋,可惜都被无边无际的农民军拼死挡住。
牛金星叹息一声:“其实,这一战打到现在,和我与李岩事先的预料完全一致。只不过,我有两点没想到。”
牛佺:“爹爹……什么地方没想到。”
“首先,老夫没想到我们义军现在竟然这么能打了。此战之后,这支以往的乌合之众算是杀出血气来了。第二,我也没想到孙元这个小贼竟凶悍此斯。战况如此不利,他竟然能阵斩郝摇旗,千军万马中取了刘玉尺的头颅。这一战打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义军中的猛将要死在这个恶魔的手上?”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这头猛兽今日要陨命于此,否则,若是叫他逃脱,今后还有谁敢与他在沙场争锋!这样的仗,别说是老夫,只怕就连李岩也不想再打一次吧!”
“还好,宁乡军要完了,孙元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