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你们真有种
在村南头,有一个用歪歪斜斜的柳树棍圈起来的小院。
院子里除了一个一个菜园子和一栋土坯房,再无他物。
土坯,就是长方形土砖。
土坯砖制作简单,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更是简单,所需材料就是随处可见的水、黄土和干草等材料,所需工具除了和泥的铁锹之外,就是一个六乘十的木板做成的砖坯模具。
把黄土和干草用水搅合到泥状之后,把泥放进模具里,等凝固还没干透时,撤下模具,自然干透即可。一个人一天能制作这样的砖坯,四五百块。
土坯砖不值钱,谁家盖房子,自己就做了。
在过去,土坯砖是农村建房的主要材料。
盖好的土坯房的房盖,就是稻草铺就而成。新的时候很漂亮,旧的时候也就是烂了。
随着改革发展,人均收入的增多,如今,即使在农村,土坯房都太少见了。
这就是侯大爷家。
来到院门口,王猛拦住众人,转身对村妇女主任秦少芬说道:“秦姐?你去通知一下,告诉女眷们盖好被子,让候大娘也穿上衣服。”
“好!”秦少芬答应着,赶紧进了院子,秦少芬也没进屋,就站在了院子中间,扯嗓子喊:“亮子他娘?王书记来了,你赶紧穿衣服啊?姑娘们都盖好被子啊?王书记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市里领导呢?”
杨书记和众常委面面相觑,啥玩意儿?来个人还得穿衣服?盖被子?咋地?难道平时没外人时,还都光着身子不成?
此时,王猛偷偷扫了韩铁柱一眼。
韩铁柱也在注意着王猛的神情,见状,立即心领神会,他干咳两声,一脸歉意地看着众常委说道:“侯大爷家,是村里最穷的贫困户,老爷子瘫痪在床,家里有八个女儿,出嫁了四个,还剩下四个,最大的十九,最小的八岁。这都是固执的老候头非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的结果。只是,孩他娘就是块高粱地,除了高粱,不产别的。“
“这是严重超生,你们村里不管?”此时吴海明突然插言。
众常委看向吴海明,心说,他咋还敢说话?
”人家老候头是跑到外地去生的,回来时就拖家带口的啦!要追责,只能找孩子的出生地那里的领导要责任啦!“韩铁柱说道。
”人家把孩子都生了,还能咋办?总不能把孩子掐死不是?“妇女主任秦少芬耳朵尖,站在院子里,隔着几米远就接上了话。
”当时,乡里罚了一笔钱,也就算了。罚多了他也没有。好在老候头能干,倒也把孩子们养活大了。孩子大了,人多干活也多,也出活。姑娘出嫁再收点彩礼钱,生活还不错,在村子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后来,老候头突然中风瘫痪了,一下子就把家给拖垮了。如今,剩下的一家六口,只有三床破被子和一身蔽体的破衣服。谁要是出门办事,谁就穿衣服出去。不出门的就在被窝里呆着。“韩铁柱说道。
”他家现在可穷啦!一年也吃不上一顿肉。孩子馋了,就抓老鼠吃,人家养猫都吓不跑老鼠,他家不养猫,老鼠都绕路走!“治保主任马存壮插嘴说道。
众嘎?众常委大吃一惊,现在的华夏还有这么穷的人家?
常委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哪!都穷到这程度了?
“政府没有补助?”刘勋蹙眉问道,他可是不信。
”补助年年有,只是政府的救济金本就不多,再从上面一路到了我们村子里,所经之地雁过拔毛,到了我们手里所剩无几,能保证他们饿不死,就谢天谢地了。想要吃饱,买件衣服,根本就没那闲钱。”韩铁柱说道。
常委们脸上火辣辣的,雁过拔毛,他们也在做。
“那他家嫁出去的四个女儿,难道不接济一下家里?”吴海明转折眼珠,不信地问道。
“候家太穷了,是个无底洞,开始人家男方还管管,后来,男方就不就不管了,要不是几个姑娘偷着给他父母家送点粮食,比这还惨!。”韩铁柱说道。
“那这么说,他家孩子也不上学了?”有常委问道。
“这位领导?你可真有意思,有光着身子上学的吗?”韩铁柱看傻子似的看着那位常委。
那位常委老脸一红。
“虽然是九年义务教育,可你去看看,哪个学校不是变着法的要钱,又是买卷子钱,课外书的钱,班级卫生工具钱,校服钱。哪年不得千八的?”韩铁柱又补充道。
“回头让教育局长到我那去一趟!”杨树林黑着脸对王迪说道。
“我出面处理就行!”王猛赶紧把差事揽了过去。这是他的责任。
“就没有人捐点钱和旧衣物?”刘勋卡巴着眼睛问道。
“你挨家走走,谁家有多余衣服?大的穿小了,小的接着穿。我们一年四季也就是这一身,都不敢洗,就怕洗坏了,没穿的。领导?来,你闻闻,都臭了。”韩铁柱说着,往刘勋跟前凑。
“免了,早闻到了!”刘勋吓得倒退好几步,差点就吐了。
“乡里就不能支援点?政府每年不是个你们救济款吗?”吴海明此时突然又放炮了,目标直指老河乡政府。因为今年的补贴已经发下来了。他这是针对王猛,如果王猛截留了,他可就找到了反击机会。
杨松林看了看吴海明,扭过头去,心里大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全乡这样的贫苦户三百一十户,除此之外,还有孤寡老人,五保户、残疾人等等,你们才拨了多少救济金?雁过拔毛,到了乡里还剩多少?不信?咱们从下往上查查?除了中央,估计没有不拔毛的!“韩铁柱说道。
杨树林看了王迪一眼。
王迪低着脑袋没说话。
此时王猛开口了:”其实,我个人也可以支援一些,也有能力支援一些。但是,我之所以没支援,就是想让你们看看他们的实际现状。就是想告诉你们,发展老河乡,已经迫在眉睫。支援和救助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如果诸位能养得起这几百多户贫困户,我王猛可以为了给市里省钱,撤销我递交的老河乡发展计划。”王猛不客气滴说道。
吴海明和几个反对派才是老脸一红,哑口无言。
此时,众常委都看着明显也是尴尬无比的吴海明,心里无不破口大骂,这个傻比,自己挨呲没够,还带着别人.......
这时候,土房破旧的木门吱呀呀被从里面推开,从门后走出来一个穿着脏兮兮军大衣的妇女。妇女五十多岁,瘦瘦的,脸色蜡黄,病病殃殃的,趿拉着一双漏脚趾头的、满是泥土的绿色胶鞋。补丁摞补丁、难见一点绿色的军大衣下摆,露出两条骨瘦如柴的不着一缕的双腿。
“领导们来了?快进屋,放心,都没走光!”妇女很热情地邀请道。
“大娘?我大爷怎么样了?我给他带中药来了!”王猛带头走进院子里,还回头对沈海洋喊道:“海洋?把药要拿来。”
沈海洋答应一声,去车里拿药。
“王书记?你怎么还把这事儿当真了?怎么能让你花钱买药呢?老头子就那样了,不治了!不治了!”此时妇女感动得眼泪汪汪,她上前握住王猛的手,说道。
“不治哪成?我大爷还没享着福呢,你可得照顾好他。你们放心,等石头山开通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啦!”王猛笑着说着扶着妇女进屋,
沈海洋从车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里面是二十几包熬制好密封袋装着的中药。
因为杨松林等人正在陆续进屋,沈海洋等在最后。
屋里昏暗。
乍一进屋,就是王猛也很不适应。
一进门是个厨房,四周墙壁还是土坯原貌,被烟熏火燎得黑乎乎的。
靠墙是一个土灶台,也是烟熏火燎的黑色。
此时锅台上的锅盖敞开着,大铁锅里是一锅绿呼呼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糠麸子和野菜熬的粥。
这是栋三家房的结构,除了厨房,就剩下一间仓房和一个卧室。
卧室内,只有一张砖头支撑木板形成的桌子,桌子上有两个掉了漆的铁茶缸子,还有一个竹坯子外皮的暖水瓶。
一个老式的一个大土炕上躺着五个人,炕头上是一个盖着被子、头发蓬乱,脸色蜡黄,目光呆滞的苍老男子,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炕上还有四个女娃,盖着两床露着棉花的被子,只露出四个脏兮兮的小脸,惊慌地看着众人。
面对,此情此景,常委们一个个无不低头不语。
杨松林和王迪以及有个别常委,眼圈当时就红了。
李成也眼圈红了,他原本以为王猛是在造假,可次此情此景,绝对不是造假。
杨松林原来也以为这是王猛这货故弄玄虚,事先安排到,此时才发现,这是真实的,因为这种情况是装不出来的。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十几个人挤在屋里,显得很拥挤。
侯大娘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炕边上。
这时,沈海洋走了进屋里,将装药的塑料袋递给王猛。
王猛接过来,把它递给侯大娘:“大娘,我怕你不会熬药,我都熬好了,塑封的,每天三袋。这是一个礼拜的量。现在的气温也不高,放七天没事。七天后,我派人再给你送来。另外,等这批木材卖了,首先扶持你们家,让孩子们该上学上学,该上班的,乡里会尽量安排。”
“王书记!”扑通!
侯大娘当时老泪纵横,直接就给王猛跪下了。
王猛赶紧把侯大娘拉起来:“大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们穷,不怨你们,是我们领导无方,我们有责任。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此时,王猛眼睛里也含着泪水。
杨松林眼圈也红了,他突然扫了一眼诸位常委,黑着脸说道“你们还能看下去吗?”
说完,杨松林转身就走,他很想捐些钱财,但他已经兜里空空。
众常委都低着脑袋跟杨松林出去。
来到院子里,杨松林面沉似水。
杨松林看着一众常委,语重心长地说道:“看来,我们是应该多下来走走!否则,吃饱喝足穿得暖的我们,还以为所有人都丰衣足食呢?这是我们的失职,严重失职。同志们?现在就老河乡改造规划问题,大家举手表决吧!通过的举手!”
杨松林说完,举起右手。
王迪和几个人常委也举起了右手。
其他几个常委看向吴海明。
“杨书记,我觉得这是个例,我们既然是调研,那就应该把事情摸透,不能草率做出决定。我建议再四处走走。回去商议后,再做决定!”吴海明说道,他这是明显的在唱反调!
吴海明居然敢反对?就是杨松林也是很意外。
王猛脸脸都青了。
“吴副书记这是不同意了?”王猛忽然冷飕飕地看着吴海明说道。
吴海明在王猛的目光下,一哆嗦。
“王猛同志?既然我们是下来的调研的,就要深入细致,不能盲目,你要发展老河乡,这是好事!但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我们任何一个常委都能自己决定的事情。哪有不研究,就草率决定的呢?”吴海明似乎要坚持到底了。
杨松林在旁边看着吴海明,直蹙眉。他心里咯噔一下子,看来,那个人物是铁了心的要与王猛和自己对着干了,甚至想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老河乡发展。
只是,杨松林想不明白,难道单单是王猛得罪了他?还是另有所图?
“好好好!你们真有种!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王猛说话是在放屁?你们拭目以待!”此时,王猛怒急!眼珠子都红了,他扫了一眼吴海明几人,冷笑着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出电话,并打开免提。
听着嘟嘟的长音,吴海明几位常委脸色变了,王猛真要鱼死网破?